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五章 转变 ...
-
第五章受刑
不记得赵妄尘何时已带我回暗焰。我只看到双手干涸的褐色,胃一次次地绞痛,也许是那个叫“良心”的部位。
师父仔仔细细地绑住了我的双手,吊在校场中央临时支起的刑架上。漠然清晰地看着,却仿佛没有什么进入脑子。
第一鞭呼啸着烙在胸膛,疼痛蔓延,深及骨髓,我抿紧嘴唇无声地笑,真好,意识生生拽回来了。让我身体疼得厉害点,良心便不会折磨我了。目光所及,赵妄尘站在远处,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出同样无趣的戏码。
因疼痛绷紧的肌肉复又松弛时,腿根最柔嫩的地方冷不防又是一鞭!冷汗涔涔而下,鞭子开始散发出奇异的香味,“独醒”!取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意,无论怎样的折磨都令人清醒异常,绝难昏迷。且每分每寸的疼痛都扩大千百倍,只遇汗时散发异香。如此珍贵的药用在我身上,未免…太瞧得我了。
又是没有喘息的一鞭!皮肤裂开,粉红色的肌肉组织裸露。汗水流淌,刺激得伤口阵阵抽搐,火辣的钝痛和寒冷交织……
灰衣染成了褐色,湿湿贴在身上,不知是汗是血…徒劳地扭动身体,想躲开,鞭子仍然精准得抽在胸膛,大腿,后背,脖颈……嘴唇咬破,克制不住地喘气……终于大声叫喊,我错了,我错了……一遍一遍,有什么东西,安静地,逝去……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一声一声,“我错了……我是杀手……没有是非…没有善恶……我不该心软……不会心软……我错了……真的错了……”声嘶力竭。
空旷的较场上,只有嘶哑的声音不停地叫,“我错了,我错了……”
我是杀手……
没有是非……
没有……善恶……
很久后,我才意识到鞭笞停止了。较场里早空无一人,只有我吊在刑架上,空荡荡地,等待死亡。
天凉,好个秋。
麻木的手腕突地一松,直直坠下,落入一人怀中,柔软馥郁。下巴尖俏,肤色白里透红,莫欢!
她看我身上血污不堪,略一皱眉,却抱着我,走了长长一段路。牵动伤口,越发疼痛。也好,我略略数了伤处,手足均折,肋骨至少断了四根,脏腑出血,内息……难以提起。莫欢,又为什么救我?
却是回了我的房间,她搁我在床上,细细查看一番,道:“不成了。”我忍不住苦笑,这批杀手中莫欢擅毒,亦最精歧黄之术。我是真的命不久矣。嘴角伤口开裂,血液咸咸流入嘴里,也有几分腥甜。
莫欢一怔,旋即出去。
我躺在床上,独醒的效力未尽,意识极清楚。
听到窗外唏唏呖呖地下起了小雨,冷落清秋节,一蓑烟雨蒙蒙涤。
那人不知何时倚在门上,雨水微湿了几绺头发,低头看着手中端的酒,无色。
开口欲言,哑然。
赵妄尘似乎犹疑一阵,淡淡开口,不似许家院外,却一如月夜:“不惧生死?”
哪有不惧生死之理,只…..“生,我幸;死,我命。”
“哦?”移步身侧,酒入喉。雨水滴在脸上,微凉。
还是那句,劝君更进一杯酒。
出门,与莫欢擦身过,没入茫茫雨帘。
酒入腹,暖意融融,循着脉络游走,独醒的效力竟消了下去,是药么。脑子昏昏沉沉,模糊感觉莫欢在抹药,然后,丧失了意识。
梦中是无止境的下坠,一直下坠到无边的黑暗……只有那一声声我是杀手……
没有是非……
没有……善恶……
静。
很轻很轻的风声。
撑开酸涩的眼皮,一大团模糊的颜色逐渐清晰。
坐起身,脑子昏昏沉沉。伤处隐隐作痛,有点点清凉渗入骨肉,甚为慰帖。一丝悠长的暖意连绵不绝,游走周身,内息业已恢复七成。
桌上一盅清粥,小半碟酱菜。白粥余温未褪,温温的入喉。
依稀有曲子入耳,软软的,不成调的好听。
这一次,又要如何来还?
出房门的时候,院中那棵不知名的树正坠落最后一片叶子,像一只断魂的金蝴蝶,翩跹起舞。光秃秃的树干直刺着高远的蓝天和流云。
再次站在师父面前。
师父看着我,眼里翻涌莫名的情绪,半晌,轻笑道:“好。”
顺理成章的杀戮。习惯执行任务时抽空意识,一大片猩红席卷一切。总难以忆起那时情状,只是觉得,生命如此鲜活,又逝去得,如斯脆弱。
因我还未及束发,闲暇时只可呆在暗焰。赵妄尘,期年不见。
以为万难接受的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