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灼华之陌上桑》沈灼

7、茶梨纷白夜浮香

　　身体如同在狂风中摇摆的柳条，似有似无的喘息声在只有一个人的室内格外的清晰。左手用力得苍白可见青色的血管，脸色苍白的可怕。头上滚大的汗珠滴溅在了另一幅白梅图上，落到了红衫上，渗入了一片红色里，湿润了血色，黏糊糊的一片。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完成另一幅，硬撑着自己，手握着毛笔，勉强落下了几个字。随后，毫无预兆的，笔落地，清脆的声响。支撑不住的身体跌进了椅子里，咯得生疼生疼的。细微急躁的喘气声，咳嗽接连不断。
　　过了许久之后，咳嗽声才停下，喘气声也渐渐地平息了，面容也平静了许多。只是眉头依旧皱着还未舒展开。额头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但那幅画的墨迹却干了。将它撕成一片一片的，再是极紧密的卷起，塞入了不同的小竹筒里，最后是将其密封，刻上云家商号的标记。隼有两只，一公一母。
　　“凝眸，我现在需要沐浴。”吃力地唤了凝眸。
　　浑身是汗的滋味并不好受，平时最爱干净的她等做完这些事后才发现全身黏糊糊的。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更糟的是红衫被汗浸湿很容易被凝眸看出自己是病发了，还有勾勒出女子的曲线会惹上麻烦。无意间看到看到了旁边的茶杯，便袖子一拂，茶杯倒了，茶水溅开来，溅在了红衫上，而剩余的茶水全数进入了砚台里，又将砚台里的茶叶研碎。一副不小心将茶杯碰到的情景，只有云弄墨自己心里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公子，热水好了。”凝眸说着就推开了门，让仆人将烧好的热水搬进来，然后等所有的仆人出去后，再在屋子周围系上了丝线和铃铛，在香炉里点上了足以迷乱人心智的魂香。消魂也跃上了屋顶，伏在屋檐上，警戒着，关注周围靠近的人。待到万事具备后，凝眸才将一篮竹叶撒入木桶中，再滴了几滴药水，她能隐隐的感觉到云弄墨刚才病发了，随后在门口候着。
　　云弄墨倚在木桶上，一根红色的丝线串着一枚红色的暖玉珠子，随着水温的降低而渐渐地变回了白色，奇异的珠子，闪过了一丝紫光，开始变红。
　　“谁？”云弄墨猛地睁开了双眼，纤手一抓旁边屏障上的衣物往水里一扯，然后将自己裹紧后，才从水里出来，湿透的衣服带上了几片碧绿的竹叶。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袍，发梢有着水珠，不断的往下滴，弄湿了新的白袍。眸子里锋芒毕露，神色谨慎。
　　“公子怎么了？”凝眸应声而入，焦急万分，生怕云弄墨有什么差错。
　　“无碍。”云弄墨面对凝眸时又放缓面色，半是冷漠的命令，“出去。”
　　“是。”凝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被威慑到了，有些委屈的成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发梢上水珠下滴，溅落在地的声音。许久之后，木桶里的水不再冒热气，云弄墨才松了口气。若非是今天云邪珠的提醒，她都快忘了自己已经身在王府。
　　突然间，身子在空中颤了颤，云弄墨稳住身子，才发现眼前一片迷茫。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清晰，连丝线都摇晃成了几根，有了重影。周围一片白光，水气氤氲了所有的东西。
　　几近困难的走到床旁边，扶着床榻，靠着床进行调息。吞下一枚紫色的丹药，与其他丹药不同的颜色，却是极好的疗养药物。据说是清风道人所炼制的，整个大陆也就那么几颗。而清风道人所炼制的丹药都被写意以高价收购了。
　　“凝眸，进来吧。”云弄墨像是知道凝眸的下一步动作一样。
　　凝眸面对着门，迟疑着，听到云弄墨的话语，推开了门。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云弄墨半掩凤眸，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胸前，肌肤因先前沐浴过显得越发的娇嫩，泛着艳丽的色彩，红唇有着妖冶的光泽，神情慵懒像是高贵的波斯猫般，又清冷如雪狐。凝眸愣了，云弄墨妖娆的景象她见过不少，但像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这让她有些诧异。
　　“凝眸，我需要休息，待到午夜再来叫醒我，你只需要按桌上所写的去做就行了。”云弄墨懒散的打了个哈欠，翻过身躺下，便睡了。凝眸很快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兴许是魂香的作用吧，她想。让她看到了云弄墨从来没有过的一面。
　　茶叶在水壶里烧煮着，已经被凝眸研碎，滤过的渣滓放进了一干净的经过沸水煮泡的小纱袋里，很小很小的纱袋，足矣掩盖在隼的毛羽下。幽静的梨花树下，一壶茶水在冒着热气，茶香袅袅升起，梨花落进了茶壶里，便有了梨花香，清冽而幽香。
　　午夜未到，云弄墨便披了红衫走到了梨花树下，白玉做的石桌和石椅，精致无比。水煮沸了，云弄墨再将一片一片的茶叶慢慢地、细致地放进去，茶叶很快舒展开了，浮在水面上，舒展的样子如同刚刚绽放的小花般美丽。然后，将第一泡的茶水倒在一旁的水缸里，将清水注入。
　　幽幽的一丝茶香与一缕缕青烟。夜很深了，梨花洋洋洒洒。夜明珠镶嵌在石桌里，散发着幽光。
　　“看来，本王来得正是时候。”一袭黑袍，曲若殇换上了平日里常穿的衣裳，嘴角那抹邪肆的笑容还未褪去。
　　借着倒茶水的动作，掩饰了自己一瞬间的心乱，掩饰了自己的想法与不安。
　　午夜到了。两盏清茶，梨花漂浮在水面上，里面没有茶叶。花落了，枝头上的花儿才刚刚开放，却又败了。将其中一盏清茶推到曲若殇面前，“王爷，请。”
　　云弄墨捧起茶，吹着袅袅的白烟。
　　曲若殇端起茶，细细品尝，唇齿留香。
　　一声短促的鸣叫，从天空划过一道如同闪电般的黑影，紧接着又跟着许多只鸽子，从天空掠过。有一丝茶香浮动在高空中，与手中的这杯茶所散发的味道极为相似。
　　“翔彩国的信鸽，专门用来运送茶叶的，可以很快送到需要茶叶的地方。”云弄墨并未抬头，却像看出了曲若殇心里所想的一样，“王府的信鸽大约与这些信鸽很相似吧，听闻王爷最近丢失大量的信鸽，所以才会对这些信鸽疑惑吧。”
　　“呵，只是几只信鸽而已。”曲若殇闭上了眼，由隼领头的信鸽群倒是少见，而且如果是翔彩国的茶叶，应该运送至的府邸不是一般的人家。
　　“好茶啊。”曲若殇再次抿了一口，脸上的神情看不分明，似欢喜又似沉思，眸色晦暗不明，“不知阿墨可曾听说过‘灰樱’？”
　　“灰樱？”云弄墨不由自主的愣了愣，但旋即恢复正常，她不知道曲若殇是何用意。她不知道曲若殇怎么知道有灰樱的存在，但她是绝对不会把灰樱的下落告诉他的，因为灰樱对她而言是极重要的存在，而且她答应过不会告诉任何人有关灰樱的消息。敛下长睫，沉思片刻，缓缓道，“不曾。”
　　“竟连阿墨你这般喜欢花草的人都未听说过‘灰樱’。”曲若殇的话语里隐藏这着深意。尚未任何表明情感意味的话语，令云弄墨有些摸不着底，“那到底传说是真还是假呢？”
　　“不知王爷要‘灰樱’作甚？”云弄墨轻缓地吹着茶杯上冒着的一层热气，青烟袅袅，“说不定还真有这东西存在，只是云某学识浅陋罢了。”
　　“过些天就是父皇的寿辰了，几年前的事你也应该知道。”曲若殇并未说下去，他知道云弄墨会明白他的意思的。这就是与聪明人说话好处。不需要将话说白了就能明白你的意思。把话都挑明了就会显得很尴尬，对双方都没好处。因为有些话不好讲。
　　“不知圣上喜欢些什么？”云弄墨听后便脱口而出，送人礼物要对接受礼物的人的胃口，要投其所好，至于那些事，“顺其自然就好，新娘又不是只有一个。”
　　其实就算自己不邀请曲若殇，曲若殇也会半夜不请自来。
　　“去年本王送的是南海夜明珠，前年，本王送的是你的一副价值连城的画，再前年，本王送了一粒九转还魂丸......”曲若殇将自己所送的礼物都说了出来，与云弄墨所问的风牛马不相及。驴唇不对马嘴。
　　“那今年就送这个东西吧。”云弄墨低声道。
　　“什么东西？”曲若殇知道云弄墨已经有了主意。
　　“王爷，这件事就交给云某了。”云弄墨轻笑，手指轻轻叩击汉白玉桌面，心中有了几分主意，手指修长，圆润，青葱如玉，竟与汉白玉桌面有一丝的相像。夜明珠淡淡光芒显得那双手精致无比。
　　“那本王就听候阿墨的好消息了。”曲若殇饶有兴趣，对云弄墨替他寻来的东西。
　　“请王爷明日到千水阁来取吧。必定让王爷满意。”自信的面容，仿若神人，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