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灼华之陌上桑》沈灼

3、碧池青莲佳人笑

　　是夜，浓重的血腥味飘到云弄墨屋子附近。
　　灯一下就亮了起来，写意等人披上衣服就匆匆忙忙地从屋内出来，跑到云弄墨的屋前。
　　屋前空旷的梧桐树下横着几具伤痕累累的尸体，是很明显的刀伤。血水汇成小流，浸湿了土壤，深深的褐色，浓重的血腥味。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处理干净了，别让公子见了烦心。”写意冷静地下达命令，处理这种事就像家常便饭一样。他们曾在无数个被惊醒的夜晚处理这种情况。有时有些杀手躲过了机关，他们就不得不亲自动手，这往往也就会吵醒了云弄墨。消魂就是杀手之中存活下来的之一。在重创后醒来，被云弄墨留了下来。
　　说完后径直走到梧桐树下，捡起一柄短刀，暗暗吃惊。
　　“从明天起，小心公子周边的所有人。”这味道如果她没有闻错的话，这就是在酒楼待了2年的伙计身上所带的味道。
　　写意突然甩袖，短刀朝树桩飞去。惨厉的猫叫，从树上跌落一只野猫。这是她的错觉么？她直觉那边不只是一只猫而已。
　　“这几天注意戒备。”朝夜幕里意味深长的望了望，转身离开。连潜伏了两年的杀手都沉不住气了。曲若殇回临都，果真不太平了。
　　云弄墨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他们暗暗地处理好一切，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他们一直都没发现的，她却看得很清楚。她看到了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寒目如星，满眼的杀戮之意。躺在地上的几人是追杀他的。可是却误入了她的院子，被机关给解决了。转过身，未将窗关上，而是将玉瓶放到窗子的旁沿上。她知道，他看到了。然后躺回床上休息。她今晚已经欣赏一场好戏了。她不必在意他是否会对她不利，因为他的身份她已经猜到了。
　　闭上眼的一会儿时间，她听到了清脆的一声，缓缓地睁开眼，看向窗口，玉瓶倒下，月光下隐着血色。
　　闭上眼，她知道他还未离开。
　　朦朦胧胧，总觉得喘不过气来。
　　微许的声响，迷迷糊糊中，黑影在面前晃荡。是写意送早饭来了。云弄墨从不在大堂内用早餐。
　　“等会陪我去莲湖一趟。”借助写意的搀扶，坐到了书桌前。
　　写意默默地将床铺收拾干净，她知道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俩人都未提起，心照不宣。
　　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逆着曦光，擦拭玉箫。安静而专注，像是没有人能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才站起身来。银衫怡人，几缕墨发柔柔地荡在胸前。目光暗淡，虽然在笑，内心却是在迷惘，不知所措。取下屏上的红外衫套上，瞬间像是换了种神态，眸光清丽，笑容妖艳。
　　右手握着玉箫不愿放手，握住了玉箫就像是找到了安稳。
　　登上马车，若有所思的向后望了一眼，然后转过头，轻声对凝眸吩咐。
　　马车在一艘画舫船前停了下来，这是她们定下的那艘画舫船。她有一种预感，今天会碰上曲若殇，而且并非偶然。昨天他的情绪她至今还未明白。总之，他昨日焦灼的视线令她从内心深处感到不安，滚烫得泛起寒意。
　　“倾，我回来了。”云弄墨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眉目间暖意舒展。只见一身如墨的女子弯腰进了画舫船。温暖的笑容在见到云弄墨的刹那在脸上绽开，走到云弄墨身旁，然后在她身侧躺下，将头靠在了她腿上，稍作歇息。
　　“这几天，够辛苦了吧。人找到了吗？”
　　“还是没找到，但如果是修的话，应该没问题的。”
　　“曲若殇回临都了，万事小心。”
　　“嗯。我明白的。”
　　“昨天夜里，我这来了位贵客，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谢谢，我知道了。还有很多事，先行一步。”
　　“去吧，还有当心。”云弄墨睁开眼睛，这是她在临都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将是她终身的挚友。她帮了她很多。其实俩人曾在一年前还用成亲的事来掩饰云弄墨是女子的身份，但后来因为某些事情而取消了，迫不得已。
　　画舫船划入莲湖深处，无聊之下，吹响了那支万般珍爱的玉箫。悠长连绵的箫声婉如一叶莲浸入幽缈的天地，处处散发着莲花的芬芳，带去了一缕清幽悲意。
　　缠绵暧昧，丝丝缕缕的淡漠。
　　曲终，才发现了不妥之处，刚想出声，只听得船夫道：“云公子，前方有座亭，您是否去那歇会，我好去接凝眸姑娘过来。”
　　听到年轻的声音，才猛然发觉她被设计了。这莲湖深处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入到的。听到那话，可不像表面那样客气。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到亭子里稍做休息。
　　别致典雅的亭子，她不曾来过，也预料的到不是一般人是上不来的。光从亭子制造的工艺材料便是可以看出的。
　　弯下腰，指尖碰触到莲叶，莲心上的水珠晶莹澄澈。她倒是有些看不透了。她从商，同这亭子的主人并未打过交道和有任何交情，就算是曲若殇，注意到她也不会这么快。除非……
　　他们是旧识。
　　但是如果两人是旧识，那写意她不会没有任何表示。
　　折下一叶莲绿，小小的一片，碧绿得俏皮可爱。
　　身后轻微的划水声传来，握紧了玉箫。她知道来的不会是凝眸。
　　转身见到的是墨色肃杀中带着要去的俊目星朗的男子，曲若殇。与她昨天见到的不同。
　　“白梨公子。”凉薄的唇轻启，一股乌黑色的妖气。
　　素手撩起清水，清冷沁入心脾。
　　“这位公子的莲湖真是别致优雅，另有一番水月洞天。”
　　“白梨公子若是喜欢，常至莲湖深处，鄙人欢迎之至。”
　　顷刻间，曲若殇便跨步至云弄墨面前。倾下身，替云弄墨将一缕凌乱的发整理好。
　　“这莲湖有白梨公子的赞赏，也非虚名了。”
　　“公子缪赞，白梨还未有这般本领。”微微侧身，与曲若殇擦肩而过，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曲若殇也不在意云弄墨的动作，倚在了木质椅上。亭子很大，周围莲花茂密。碧绿之中透着清亮娇羞的粉红。
　　折下一支刚盛开的莲花，移到面前，嗅到了一丝香甜的味道。若是她戴上了，一定好看。但是，这般俗物怎么配得上她呢。转念间，新莲落地，娇羞无力的残败。
　　云弄墨莫作声的在曲若殇的注视下捡起被扔到地上的残花，怜惜地拭去沾上的灰尘，又将莲放入水中。静静地看着莲，直至消失。
　　“白梨公子倒是惜花之人。”也不知是什么意思，说是讽刺的表情又不像是，说是赞美又倒像是讽刺。
　　“莲，一离开水就无依无靠，云某只是不希望这般光景扰了赏莲的兴致而已。”手握玉箫，迎着风说道。淡漠的话语随着风飘向四处，“玉钗敲竹乍闻声，风影略分别。化作彩云飞去，何处？”
　　远远的舟影在碧绿中前行。阳光打落的阴影，落到了河面，随着波纹荡漾开去。渐至渐远。
　　“今日多谢王爷款待了。”跨上前来接云弄墨的小舟，消魂一脸戒备地看着曲若殇，“告辞了。”
　　若有所思的看着消失在莲叶之后的小舟，对着空气说：“不用再盯了。”
　　莲叶轻轻地晃动，说明刚才有人藏在了那里。
　　黑影跪在曲若殇面前，“王爷，白梨的身份已经查到了。”
　　“说来听听。”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刚才的余香似乎还萦绕在面前。意外柔顺的墨发，手指沾染了她的味道。
　　白梨是近几年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在曲若殇离开临都之后白梨的名号在临都彻底响了起来。当年白梨是以一副画而出名的，但在临都出名是因为商号——云家商号。云家商号涉及了许多方面，一年所赚取的利润极高，是其余的著名商家利润的几倍高。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云家商号与圣上达成了协议：皇家给予他们一定的优惠特权，而他们每年也会拿出钱财上贡给皇家。就这样进行了三年。更值得一提的是，惠通大师的圆寂与云弄墨脱不了关系。就在云弄墨离开佛山的当晚，惠通盯着棋局看了几个时辰，然后说了声：“老衲从此无憾了。”灯枯油尽，就从此闭上了眼睡去。至于曲若殇所关心的性别问题，他们得到的信息只是只是云弄墨经常在嫣楼进出。三大花魁都是她的红颜知己。更有傅若澜为之着迷，立下非卿不嫁的誓言。
　　黑影收集到的信息在曲若殇脑海中徘徊不去，他知道云弄墨的身份不会这么简单。她还有更深的一层背景，只是她掩盖的太好了而已。但是人无完人，事无完事，一定有什么破绽是他所没有注意到的。
　　在暗夜里睁开眼睛，玩味的眼神。
　　“看来。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