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星冷如冰

15、第15章

　　月华如水，倾泻一地银光。
　　龙翊独自一人走在月光下。他是太子，当今天下地位仅次于皇上的人。从小到大，他总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和他并肩而行。他注定孤独。
　　还好，还有阿紫。
　　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已经长成如今容姿俏丽的少女，一颦一笑，都酷似她的母亲，当年惊艳了整座皇宫的芳华夫人。
　　她是他的妻子。直到龙翔出现之前，他一直都这么认为。
　　想到那天宴席上，阿紫的忽然闯入。何其相似的一幕，竟像是历史的重演。十七年前，神武将军的庆功宴上，那个雪白衣裳的女子也是那样冒失地闯进来，一副意态风流，清逸脱俗的模样，勾走了所有人的魂魄。
　　他那时还不过是个少年，却清楚地记得她轻盈风铃般的笑声在席间飘荡：“皇上姐夫真是过分，这么热闹的场面，居然不让我参加！”
　　竟是一模一样。
　　他的父皇大笑，向失手打落了琉璃盏的的神武将军介绍：“这是太子太傅万俟白羽家的次女，昭阳郡主。”
　　昭阳郡主。
　　从来只有王爷的女儿才能被封为郡主，惟有她是个例外。
　　从来只形容妃子的昭阳，却被冠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上。也惟有她，担得起这个例外。
　　她微笑，雪色衣裙在风中翩翩然，像极了花间穿梭的玉蝶。
　　六个月后，她第一次身着朝服跪在他的父皇面前，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幸福：“请皇上姐夫为蓝珊和神武将军赐婚。”
　　请皇上姐夫为蓝珊和神武将军赐婚！
　　有一天，他的阿紫会跪在他面前对他说：“请翊哥哥成全阿紫和翔表哥吗？”
　　他不愿去想。
　　一个小小的身影安静地坐在月下，仿佛一直在等他似的。
　　“阿紫！”龙翊惊讶地叫出声，她不是应该在龙翔那里吗？
　　万俟紫回头，笑容灿烂：“翊哥哥不愿看见阿紫吗？”
　　“怎会？”龙翊说着在她身边坐下，问：“阿紫有心事？”
　　万俟紫偏着头望着他：“真奇怪，为什么只有翊哥哥知道我有心事呢？”
　　龙翊笑，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因为你是翊哥哥的小阿紫啊！翊哥哥怎会不知道你的心事？”
　　万俟紫将头靠在他肩上，轻轻道：“阿紫想听那个故事。”
　　龙翊叹了口气，道：“很多年以前，在阿紫还没出生的时候，京城里有一个像阿紫一样美丽的女孩，她聪明，善良，每个人都喜欢她。”
　　“她成亲了吗？”
　　龙翊愣了一下，望着月色下那张靠在自己怀里的小脸，莞尔。终于，还是问了啊！
　　“是的，她成亲了。皇上亲自指的婚。新郎是威震天下的神武大将军。他们成亲的那天，皇上又特别恩典，以嫁女之礼待之。那是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轰动场面了。整个京城都沸腾了。许多人甚至因为抢一个比较好的观看角度从沿街的楼上摔下来。”提起当年的盛景，龙翊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万俟紫轻轻地说：“郎才女貌？”
　　龙翊含笑点头：“算吧！女孩出嫁后的第二天，回宫觐见皇上。皇上见女孩生活得很幸福，心下欣慰，下旨册封她为芳华夫人。”
　　“然后呢？”阿紫当然知道这不是故事最后的结局。
　　龙翊叹了口气，说：“是的，还有然后。神武将军很爱那个女孩，他几乎把她捧在了手心里。可是，他隐瞒了她一件事。”
　　“什么？”
　　龙翊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神武将军有元配。”
　　阿紫惊讶地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元配？！那他怎么还和……那个女孩成亲？”
　　龙翊犹豫了一下，说：“因为女孩爱他。而皇上希望女孩幸福。所以他还是下旨赐婚，条件是神武将军必须忘记他的元配。”
　　“他忘不了吗？”小小的拳头攥了起来，似乎是在为故事中的女孩不平。
　　“是他身边的人忘不了。神武将军的母亲喜欢贤良淑德、三从四德的女子，自然不会欣赏率性而为的女孩，而且也不喜欢女孩结交的那些朋友。她一开始就把女孩看作是鸩占鹊巢，对她百般挑剔。所以，女孩一待神武将军出征就搬离了将军府，住在未出阁前皇上赐给她的小艳疏香。”
　　“后来神武将军战死，女孩原想以未亡人的身份回去悼念他，却被赶出了府。将军府的老夫人扬言，他们只认那位元配顾氏，连带着连女孩腹中的孩子也不认。女孩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羞愤之余割发断义，发誓从此与神武将军府再无瓜葛。女孩伤心绝望之下，在生下一个和她一样美丽的孩子之后不久就过世了。……临终前，她将孩子托付给了皇上。皇上将这个孩子交给了皇后，女孩的姐姐抚养……”
　　说到这里，龙翊低下头，望着怀里安静的孩子。万俟紫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的手指，忽然问了一个全不相干的问题：
　　“宜芳姐姐的事怎么样了？”
　　龙翊愣了一下，回答：“暂时还在静芳宫，由几个小太监看着。容妃娘娘说这是家事，不需要惊动刑部。”
　　万俟紫应了一声，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