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闈》星冷如冰

10、10

　　散席后，皇帝带着容妃和龙翊回后宫。
　　“翔儿那孩子，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说归说，皇帝却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往这个方向该是去静芳宫。翊儿，我们去看看小阿紫，如何？”
　　龙翊回道：“已经快三更了，阿紫只怕已睡下了。”
　　“说的也是。我们还是去枫丹宫吧！兰若，可又要叨扰你了。”皇帝回头对容妃道。
　　容妃笑着回答：“枫丹宫已备下了醒酒茶，随时恭候陛下和太子殿下。”
　　皇帝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假山上似乎有声音，高声道：“谁在哪儿？”
　　侍卫们大吃一惊，纷纷拔出刀剑，护在皇帝、太子和容妃面前：“有刺客！保护圣上！”
　　“等等，我不是刺客！”龙翔抱着一个小人从假山上翩然而下，跪倒在皇帝面前，“儿臣龙翔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侍卫们见是八皇子，又齐退了下去。
　　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平身吧！你怎么在这儿？”
　　龙翔看了一眼怀里安睡的孩子，回道：“儿臣不胜酒力，来这里吹吹风。”
　　皇帝才想问他怀里的是谁，龙翊却站了出来，向龙翔伸出手：“阿紫累八弟照顾了。”
　　龙翔一愣，却只得将怀里酣睡的孩子交出去。龙翊接过，立刻吩咐随行的宫人拿来条狐皮披风将她裹了起来，搂在怀里。
　　容妃忙上前问：“阿紫怎么了？”
　　龙翊看了看她酡红的小脸，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道：“喝了酒，没什么大碍。”
　　“送到我的枫丹宫去吧！等醒了酒再做打算。”
　　皇帝看了一眼龙翔和抱着阿紫的龙翊，在心底叹了口气，道：“先到静芳宫再谈吧！”

　　容妃在内室给万俟紫醒酒。厅堂上，皇帝品着上好的雨前龙井，望着面前两个同样出色的儿子，隐隐有些头疼。
　　容妃从内室里出来，看见龙翔面前那杯丝毫未动的龙井茶，笑着问他：“怎么？翔儿，若姨的茶不合你胃口吗？”
　　倒是龙翊，指着桌上的一盘点心问：“这是御膳房做的？”
　　“是我宫里的小厨房自己弄的，叫太子殿下见笑了。”容妃淡淡地笑，道，“我明日就派人送一些到静芳宫去。”
　　龙翊微微欠身：“那就有劳容妃娘娘了。下次做的时候少放些糖更佳。”
　　龙翔追问道：“阿紫醒了吗？”
　　“她已经醒了，正在梳洗，一会儿就出来。”
　　皇帝问：“阿紫还好吧！”
　　“没什么，正如太子殿下所料，阿紫只是喝了些酒，有些醉而已。这会子已好多了。”
　　皇帝奇道：“阿紫怎会喝酒？”全皇宫的人都知道紫姑娘是沾酒必醉啊！
　　龙翔红着脸说：“是我的错。我不知道阿紫的酒量那么浅，才一杯就醉了。”
　　“阿紫连吃酒酿都会醉的。”龙翊皱着眉说。
　　“臣女万俟紫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清脆的声音，不知何时那个紫色的小人儿已经一身清爽地站在厅堂上了。
　　皇帝笑着亲自扶起阿紫：“好了阿紫，都是自家人这些俗礼就免了吧！”他把阿紫揽到自己身边，比了比个子，笑道：“果然又长高了呢！”
　　万俟紫笑着说：“皇上姨夫还是一样的好精神呢！”
　　皇帝大笑，拍拍她的头，问：“为什么不住我为你安排好的房间？反而和别人挤一间？”
　　龙翊代她回答：“是儿臣的意思。儿臣不希望阿紫一入宫就被别的秀女们嫉妒，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点头，道：“翊儿所言甚是。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阿紫转向龙翊，皱皱鼻子，调皮地说：“翊哥哥很久没来看过阿紫了。”
　　龙翊把她抱上膝头，把点心放到她面前：“翊哥哥向你赔罪，可好？”
　　阿紫捡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脸色似乎好看了一些，她很快又拿了一块，边吃边问：“这是什么？”
　　容妃笑答：“是小厨房做的九丝脆糖。阿紫喜欢吃，改日我让人做了送静芳宫去。”
　　“甜了些。”阿紫说着就着龙翊手里的茶杯喝了几口茶，“不及翊哥哥宫里的紫云糕好吃。”
　　容妃莞尔，看了一眼惊讶的皇帝和龙翔，吩咐左右道：“还不快记下！”转身又对阿紫说：“阿紫今夜就歇在枫丹宫吧！我已经派人给静芳宫的林尚仪送过信了。”
　　龙翊微微皱眉，道：“阿紫目前还是秀女的身份，彻夜不归恐怕不好吧？”
　　万俟紫也点头，竟没有反对他：“阿紫偷溜出静芳宫已是不对，怎可再麻烦若姨？”她又对皇帝说：“今天是阿紫要翔表哥陪我的，皇帝姨夫可别怪翔表哥哦！”
　　皇帝大笑，道：“既然阿紫开了口，这事就这么算了。”
　　万俟紫乖巧地笑，盈盈地拜了下去：“阿紫谢皇上隆恩。”
　　小太监们进来通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龙翊和阿紫起身告辞。龙翔见状也忙急着告辞。
　　皇帝看着龙翔急匆匆离开的样子，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容妃见他笑得那么开心，问：“什么事那么有趣？”
　　皇帝笑着说：“看样子，翔儿是真的陷进去了。”
　　容妃微笑着说：“姐夫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吗？”
　　“还没有。朕原本以为翊儿对阿紫不过是怜惜和责任，可今天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翊儿这孩子向来性淡，对阿紫却用心至此。看来，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对翊儿的影响之深，已经超出了朕的想象。”皇帝轻叹着摇头，又道，“先不说这个，兰若，朕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姐夫请说，兰若听着呢！”
　　“朕想立你为后。”
　　容妃表情明显一讶，正要推辞，却被皇帝打断：“朕知道这难为了你。可近几年，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死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外面朝堂之上有翊儿在，朕放心。朕看的出，他是一个圣明君主的料儿。朕担心的，只有你，兰若。你还年轻，朕必须趁自己还有口气将你安顿好。将你立为皇后，翊儿登基之后，你就是皇太后了。连翊儿都要尊称你一声母后，天下再无人敢动你分毫。朕在九泉之下对晴儿和蓝珊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容妃却跪了下来，坚拒道：“臣妾入宫十年未有所出，贸然立后与祖制不合。还请皇上三思。”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兰若，朕是为你好。先皇妃子的景遇有多凄凉你并非不知道，难道你宁可在阴森森的冷宫里过一辈子吗？”
　　容妃头也不抬地说：“臣妾宁可青灯古卷了此残生也坚决不做皇后！”
　　皇帝抚额叹道：“你呀！你们万俟家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天底下女人想都想不到的荣耀送到你们面前你们却一个个连看都不屑看上一眼？也罢也罢，你再好好想想吧！朕先走了。”
　　容妃仍然跪在地上：“恭送皇上。”
　　皇帝摇着头，正要走出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容妃：“朕的屋子打扫过了吗？”
　　“已经焚上香静候皇上。”
　　皇帝站在原地想了想，转身扶起容妃，轻叹道：“这会子的脾气倒是和蓝珊一模一样。算了，夜也深了，朕今天就在这安歇了。也别惊动别人了，朕自己去。”说着，他真的自己往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