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雪》念半夏

17、第 17 章

　　闻人意垂着眼帘，依然沉默着，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如果回答好，就能让他们释怀吗？如果回答不好，他还怎么坐得住呢？不过，他本来就是极能忍耐的人，即使阿雪重伤的话，他估计也能生活如旧，只不过心口开一个血淋漓的伤口罢了。
　　“你也曾经是储君，恐怕能够理解朕。”许久许久，在座的帝王悠悠地说了一句。而闻人意挑了挑眉头，断然地摇头。“不，我恐怕不能理解。”
　　西溟淡淡地笑了。“怎么，你以为我不够了解你吗？当年莱西国五子争位，你最终胜出，难道不是靠你母亲冷血的手段吗？不用在朕面前掩饰，皇家的魔鬼无法真心。”
　　闻人意勾起嘴角，眉眼都是浓浓的讽刺。“哦，看来皇上还是用皇家的龌龊掩饰着你的利欲熏心啊。你心怀天下，那就拿出手段去争抢就好，不用将一个女子的真心踩在脚底下吧。”
　　西溟不为所动：“阿雪的事情你无法理解。现在朕已经坐拥天下，后宫的佳丽只怕是会越来越多，朕的心也会越来越硬。阿雪留在朕身边只会受伤，所以朕会放她自由地飞。”
　　闻人意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他本身略带稚气的面庞在大笑之下显出了浅浅的酒窝。
　　“你觉得可笑吗？我也是。”这一句西溟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不再自称朕，也不再露出上位者威严的气势。
　　“原来你知道。”闻人意笑够了问道。
　　西溟抿抿嘴。
　　闻人意闪过一瞬间的迷惑。
　　“当年的事情，缘起缘灭都是我的命数，我不会怨天尤人。但是阿雪天真善良。虽然我没有资格，但是我还是希望她快乐。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她的笑容了……”
　　西溟眼神迷茫，眼前闪过过去的一帧帧画面。
　　闻人意的声音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当年你是怎么遇见她的？”
　　“当年的我还是一名在冯国的质子，东熙国和边国冯国大战，战火纷飞，而我就在那片人间地狱中遇见了她。她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坐在死人堆里。我知道她非常害怕，而我也非常非常害怕。当年的冯国被东熙国逼入了绝境，所以冯国实行了壁坚清野的策略，完全不在乎百姓的死活。所以一旦东熙国攻下一城，就会杀掠百姓，上到八十岁老母，下到一个月的婴儿，几乎无人幸免。我恰恰赶上了那场浩劫。当时我身边的人全部战死，独留我躲藏在城内，东奔西跑，渴望能够活下去。
　　就在我偷着去找食物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女孩子坐在两个尸体旁边，似乎在哭泣。可是她的哭泣非常奇怪，不是那种小孩子的嚎啕大哭。她抽抽噎噎地流着眼泪，似乎被大人叮嘱过，不能被坏人发现了。
　　她是怎样逃过了死亡呢？当时清查得非常严格，如果不是侍从的拼死护卫，他最终在尸体堆里面假死逃过了盘查，恐怕他也早就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我在角落里盯了她许久。看她无声地哭泣，看她整理好似乎是父母的那两具尸体，看她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
　　过了很久，我终于向她走去。我走到她的前面，朝她伸出了手。我看到她的眼睛闪过惊奇，迷惑的眼神。但是她依然乖乖地顺着我的力道站了。
　　她就那么看着我。我仿佛迷惑了一般就那样将她抱在了怀里。小小的人儿在怀中有点颤抖，但是依然用宁静的眼神看着我。
　　“喊哥哥。”我对她说。
　　“哥哥”她脆生生地回应我。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和她要一起活下去。这个在战火中失去了父母的女孩子安慰了我极度孤寂的灵魂。还有人和我一样，失去了父母的庇护。我要好好保护她，我们要一起活下去。那一刻，我发誓。
　　那种躲躲藏藏的日子因为有了同伴，不再那么难熬。对我而言，我有了能够活下去的动力。原来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在一起快乐的日子让我觉得，我能够给她更加美好的幸福。所以我带着她，一路逃往胤国。不想，却被东熙国的士兵发现了。从那时起，我就亮出了我的身份。我是胤国皇帝的三子。
　　我的母亲原本宠冠后宫，但却和情人私奔。在我八岁那年，我被父皇的正妻皇后送到了弱小的国家冯国为质子。父皇对母亲爱恨交织，对我更加没有好脸色看。但是他在睡梦中会流泪呼唤母亲的名字。我知道，只要我是她的孩子，父皇不会不要我。
　　冯国本不需要胤国的质子，皇后以锻炼我的能力为名义说服了父皇。就在去往冯国的路上，皇后亮出了凶恶的爪牙。几乎将我赶尽杀绝。当我平安到达冯国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几乎所剩无几。从此，我便断了与胤国的联系。父皇只是从我身上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皇后几乎杀了我几百次，而生下我的母亲，也是为了她伟大的爱情抛弃了我。我心灰意冷地过了两年，遇到了地狱浩劫。
　　当我亮出身份之后，东熙国自然乐得讨好胤国。所以我的回归自然顺利万分。自然，恶毒的皇后依然是皇后，而我却变成了她的名义上的儿子。
　　本来的目的是想保护她，却慢慢膨胀了野心。”随着西溟的讲述，闻人意将灵力提升到了最大的水平。他知道西溟的极度戒心，能够让他深入梦境的话，必须完全凌驾在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