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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疑云密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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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同性恋?”
大哥镇定地好像不是在问自己弟弟的隐私,更像是在打听一个陌生人的事情。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是吧。”
杜传志如实回答。
记得以前,小康总是嘲笑他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但是,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同志呢?他也曾无比纠结过这个问题,却始终也无法确定,或许如果不是那个人的出现,他这辈子都只是一个异性恋者吧。
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或许和如果,所以,他终究还是陷入了沉沦。
“现在我也不问你这些事情,我只想知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这次和淑颖吵架,也和这件事有关吧?”
杜传志坐了下来,点起一支烟。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无数早已被他刻意封印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霎时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十几年前那个凄冷的春夜,当他辗转听到那个人自杀的传闻,立刻发疯般的赶到他们以前的住处,然而人去楼空,除了冰冷的、空荡荡的房间,什么也没剩下。他翻遍那座城市,找到每一个可能知情的人,到处打探,只为否定那个噩耗。
当杜传志找到汪景元的时候,那个从前风度儒雅的青年却像是一头狂暴的雄狮冲了过来,锤子般的拳头劈头盖脸砸在他的身上,疼痛如同一把把尖刀,血淋淋刺向他的心脏。
“杜传志,你他妈的还有脸来问他的消息?这几年你死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亲手杀的他?你以为他死了,你就可以逍遥自在的过你驸马爷的日子?呸!你做梦!老天爷长首眼睛呢,他会一直盯着你,你早晚都要遭报应,你等着!”
杜传志永远也无法忘记当他转身离开时,那深恶痛绝、恨不能把自己千刀万剐的眼神。
杜传志瘫倒在泥泞的街道上,活像一只垂死的癞皮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在行人诧异的目光中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汪景元要毁掉自己,真的是易如反掌,他只须写封信,或是在网上发个帖子,告诉世人,自己就是南康的男友,一切就OK了。
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等待着上天的惩罚,等待着灾难的降临。每天夜里,噩梦如期而至,他时而看到小康化成青面獠牙的厉鬼来找他索命;时而看到自己背后插上写着同性恋的牌子去游街示众,被万人所指;时而又看到无数陌生的面孔围着他,一口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薄情郞,骂他是杀人凶手。
他经常尖叫着从梦中醒来,汗流浃背,浑身上下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然而到了白天,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精神饱满的模样,周旋在各色人等之间。
半年多的时间悄悄过去,但是一切安然无恙,难道是汪景元不想惹麻烦,还是他心慈手软放过了自己?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也不敢去问他,后来虽然渐渐有所淡忘,但这件事情却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他的头顶,如影随形。
他竭尽全力地想遗忘掉这一切,重新开启自己崭新的生活,努力去做一个好丈夫,好员工。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工作和家庭之上,对每一个人,都露出自己的笑脸,对每一件事,都亲力亲为。
因为他出色的工作能力,很快就获得升职加薪,当然,在外人眼里,这更多是因为他拥有一个副总身份的岳父。
工作上春风得意,但生活中却没那么一帆风顺。
婚后,他和淑颖的小日子倒也算得上和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结婚之前,他们两人的相处总感觉差了点什么,称得上是相敬如宾,却少了些温馨与甜蜜。
也许,夫妻之间本来就是这样吧。
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淑颖始终坚持不肯要孩子。
刚开始他以为这只是因为老婆怕两个人刚成家,没有经验,还没做好准备,或是怕影响身材,不愿怀孕……但无论什么理由,无论他如何劝解,那个一直外表柔顺的女子像是铁了心一般,任凭其他人如何劝说,岿然不动。
他最终选择了放弃,算了,不要就不要吧,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仍是有些不甘心,他却只能如此告诉自己。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成亲七八年,渐渐地,连何正义两口子也坐不住了,毕竟,再耽搁下去,可就真的要成为高龄产妇了,到时想要也要不成了。
最后,在所有人的强力干涉下,淑颖总算是松了口。
不久之后,小乐就出世了,活泼可爱,看到他的一霎那,杜传志的心里仿佛幸福地开出了花儿,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却又突然想起了小康,想起了曾经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心愿。
“老婆,我们的儿子就叫康乐吧,学名杜康乐,小名就叫小乐,希望他这一辈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你说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淑颖正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幸福之中,考虑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下来。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知道湘江里随波浮沉的那个人,他所爱的究竟是谁,而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叫杜传志的好男人,他勤奋的工作,疼爱他的妻子,陪伴他的儿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他的世界里,只除了偶尔会做些噩梦。
杜传志和大哥都不再说话,各自闷着头抽烟,他刚开封的那盒烟很快就没了。
房间里烟味弥漫,大哥走过去拉开窗帘,清凉而温润的晨风一下子闯了进来,迅速驱散了阴霾。
“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打算趁现在空闲,回咱们乡下老家,陪爸妈住上一阵子,算是尽点孝心吧,毕竟平时难得回来一趟,不过,现在……,我想尽快回去,最好今天就走。”
“什么?那么着急?为什么?”
大哥显然又是吃了一惊。
“我想回去查清楚小康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在了,其实我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我总感觉小康他并没死,甚至就生活在我不远的地方,……可是后来,我不能不承认他的确已经去世的现实。可是,这张照片突然让我想起很多疑点,网上说他3月9日就已经彻底失去联系,但这张照片明明是12号拍的,你还亲眼见到了他,这,会不会是小康根本没死,只是为了避开我才故意散布的这个消息,他这些年却只是躲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生活着?”
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张照片的由来。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已经板上钉钉去世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他的老家?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个问题。
几年来,他曾无数次搜集白少康在网上留下的所有文字以及信息,但所得寥寥。他曾发誓把那个人彻底遗忘,有时似乎也近于成功了,但那内心深处,他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徒劳的,那噩梦如附骨之蛆,哪里能轻易摆脱?
现在,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白少康,已然成为他绕不过去的坎,十几年了,他逃来逃去,终究逃不开,如果现在还不去面对,只怕将来只能继续逃下去,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
“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确实也不能全信。”大哥停顿了一下,“小志,你们两个真的在一起六七年,从上学就开始在一起?”
“网上的东西虽然有些说得不够准确,不过我们的确在一起住了六七年,直到我结婚后才分开。”
“他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是现在居然为了你,落了个这样的下场,无论如何,你如果不敢去面对这件事,只怕你永远也逃脱不掉良心的惩罚,你自己看着办吧。”
大哥说完,又开始默默地抽烟。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杜传志已经思索了几种方案,现在他决定立刻赶回去,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为小康,为淑颖,也为自己,做一个交待。
“哥,小康到底是生是死,我现在一定要弄个清楚,我今天就回去,你暂时也别告诉爸妈我回来过,这次的事情结束,我再来看他们。”
“刚来就要走,干嘛那么着急,你好好歇几天再说。”
“不,我一天也不想等,这些年,这件事堵在我心里,简直让我生不如死,我必须尽快解决掉它。”
“那好吧,我先从网上给你订票,然后再看哪天走,你先去休息吧。”
“哥,最好订张高铁票吧,如果实在来不及,晚上六点零三的那班车也行,现在人不是太多,应该可以买得到。”
他在后面叮嘱道。
“我知道。”
大哥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杜传志回到房间,一点睡意都没有,明明疲倦的要死,精神却又无比亢奋,就这样辗转反侧。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