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等我到三十五岁》潇潇夜语

9、第九章 诡异的照片

　　“咦！你们关系那么好，你怎么可能认不出他呢，还非要问我？害得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假都没请就跑回来了。”
　　大哥不停地抱怨。
　　杜传志把手里的香烟狠狠抽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直呛心肺，然后再缓缓喷出，袅袅的轻烟回旋升腾，弥漫整个客厅。
　　他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杜传志给大哥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大哥，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大哥把照片拿起来，又看了一遍，“这上面不是有日期吗？08年3月12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大哥，你真的没记错日期？”杜传志的心又剧烈地跳动起来。
　　“当然不会，这上面不是明明白白地写着吗？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简直要被弟弟的问题给弄糊涂了，十分奇怪地问道。
　　杜传志又抽了一口烟，思虑再三，这才开口。
　　“大哥，你先别问是怎么回事，你还记不记得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快告诉我，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大哥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烟，杜传志帮他点着，他抽了一口，开始慢慢回忆。
　　“那好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也忘了那天是星期几，反正不是星期天，我正在上班，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说小鹏病了，让我带他去医院，你嫂子在单位也很忙，我只好请了假跑到学校，然后带他到了医院，挂号，急诊，输液，折腾了半天，高烧总算退了下来，最后带他回家。”
　　“下午我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就没再上班，留在家里陪他。小孩子，病来得快，好的也快，他的烧很快就退下去了，然后我在房间里看电视，让他自己写作业，后来我就睡着了。”
　　“等我醒过来，到客厅一看，却发现他根本就没写作业，而是拿着相机拍来拍去。那相机是因为他刚上初中那年，第一学期期末考了个年级第二名，我和你嫂子为了奖励他，春节的时候给他买的，那时数码相机还是挺贵的，花了我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呢。小鹏对它是爱不释手，有点时间就拿它到处拍照。”
　　“我当时非常生气，但他正在生病，也不想管太严，就问他作业写完没有，他说写完了，我也就任由他去玩。倒了杯水，然后回房间继续看电视。”
　　“突然听到他在客厅喊我：‘爸，爸，你快来，你快来啊。’我以为怎么了，就连忙跑了出去，看到他趴在窗台下正往下看，我怕他不小心出什么意外，就骂了他几句，可他就是不肯下来，指着楼下说：‘爸，你看那里有个人，老是朝着咱们家看，他是不是个坏人，晚上想来偷咱们的东西啊？’”
　　“我也十分好奇，伸头一看，楼下是有一个人，坐在那个小花坛旁边，噢，你应该知道的，就是咱们小时候挖知了的那个花坛，前几年才拆掉。他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双手托着下巴，恰好盯着咱们家，呶，就是那个位置。”
　　大哥站起来，走到窗户旁边，拉开窗帘，朝下面指了指。
　　“小鹏说很早就看到那个人了，坐在那儿几个小时都一动没动，感到非常好奇，这才喊的我。”
　　“我也感觉非常奇怪，就下楼打算去看看。走到他跟前，发现这个人非常熟悉，仔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就是你同学，那年你考四级，就是他替你代考的，那一次他在咱们家住了好几天，所以我印象很深刻。”
　　“他看到我以后，应该是也认出了我，起身就要离开，我就问他是不是白少康，他迟疑了一下，就承认了。我感到更奇怪了，千里迢迢的，他怎么会跑到咱们这儿呢？”
　　“他说他要回趟老家，因为过去对咱们这儿印象挺深刻，所以顺便来看看。他老家好像是在内蒙吧，无论怎样顺道，也不可能顺到这儿呀？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没好强问。我让他来咱们家，他却死活不愿意，拉扯了半天，几乎把他的包都给撕烂了，他也不上来，他说他着急要回去，只是看一下就够了，现在心愿结了，他还要抓紧时间回去。”
　　“我看他实在不愿留下，就跑到路边给他拦了辆车，让他直接去火车站，他什么也没说，向我道了声别，上了车，也就走了。”
　　“事后，我本来想打电话给你说一声，结果小鹏跟着我下楼，一折腾，高烧又起来了，我又送他去了医院，折腾了好几天，事情一耽搁，也就忘记了。”
　　“这张照片就是小鹏在客厅时拍到的，后来相机里照片太多，那时家里还没电脑，你嫂子就把好点的洗出来，其他的全部删掉，挑选照片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把这张给留下了，结果一起洗了出来，后来就夹在这个相册里了。”
　　“小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杜传志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大哥，我和你说实话吧，其实小康早就不在了，他在那年的3月9号就已经去世了，这张照片，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哥一下子傻了。
　　“你说白少康……他，他已经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大哥惊恐万分。
　　杜传志轻拂着照片，图像虽然略微有些模糊，但依然可以清楚地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庞，是的，的确是他，那个曾经飞扬跳脱的少年，那个曾经说要爱自己一生一世，那个曾经只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人，生命已经永远定格在十几年前的那个暮春时节，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世界。
　　“你们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吗？这么多年，也没听你提起过，他是怎么去世的，生病吗？”大哥还在追问。
　　杜传志把手里的烟蒂在烟灰缸里摁灭，“哥，家里的电脑还能上网吧？”
　　“可以啊，就是网速有点慢，在我和你嫂子的房间里。”
　　他带杜传志来到主卧，打开桌子上的电脑。还是几年前的那台旧电脑，起动后噪音很大，风扇“嗡嗡”地响个不停。
　　“以前就放在小鹏房间里，现在快要高考了，怕他玩起来没个节制，前段时间我就给搬过来了。”
　　开机很慢，这等待对杜传志而言，似乎无比漫长。
　　“这两年手头有点紧，也就没换新的，再说除了小鹏偶尔打一次游戏，我和你嫂子也不怎么用，等小鹏考上大学，直接给他买台笔记本就可以了，这个就凑合着用。”
　　大哥在一旁继续唠叨。
　　终于打开了页面，杜传志在搜索栏上输入“南康白起”四个字，打开网页，让大哥自己去看。
　　“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奇怪地问，显然没弄明白杜传志的用意。
　　“你先看完这个我再告诉你。”
　　百科名片：
　　南康白起（1980.05.26 - 2008.03.?），农历生日1980.04.13，男，辽宁人。生于辽宁，长于内蒙古，同志小说家。在□□用笔名“白起”，然后到天涯用笔名“南康”。2008年3月，在湘江投江自尽，疑是其男友两年前结婚引发的抑郁症让他猝离人世，才子凋零，令无数人扼腕。
　　“南康白起？你是说，这个南康白起就是白少康？”
　　大哥不可置信地看着杜传志。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他男友，就是……你？”
　　杜传志实在无法形容大哥此时震惊的神情，所谓晴天霹雳也就不过如此吧。杜传志没有回答，他也不再说话，回过头迫不及待地继续读下去。
　　生平年表：
　　1999年南下长沙读书。
　　2000年春天，与男友“老公”关系不明中，刻意躲避，后交女友，不久分手。
　　2000年至2001年，大二，租房外宿，小病，但久病不愈，后搬回寝室。
　　2001年至2002年，大三，与后来的老公关系依旧。 2002年生日当晚与“老公”确定关系，后恋爱至2006年，曾同居于母校附近，有作品《浮生六记》，行文平和生动，文笔清新温暖。
　　2006年1月1日，男友结婚，曾撰文《杜传志等你到三十五岁》寄情，此时文风有所转暗，字里行间忧郁充斥其中。疑患抑郁症。
　　2008年3月9日与朋友最后一次又联系，后失踪。于长沙投湘江，尸身顺江漂流十五天，三月二十七日于岳阳发现并打捞。
　　时年未至二十八岁。
　　…………
　　…………
　　电脑呼呼的噪音丝毫改变不了房间里的寂静，这寂静是如此沉闷，如此压抑，几乎要让人崩溃。
　　大哥看得很慢，一行一行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仿佛要把那些内容全部印到脑子里去。等了好半天，他终于把眼睛从桌面移开，站起身慢慢走出卧室。
　　杜传志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他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伸手从烟盒里掏烟，但是已经空了。杜传志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盒，撕开封口，拿出一支，递了过去，然后给他点着火。
　　他长长地抽了一口，一下子被呛住了，连声咳嗽，杜传志连忙去给他拍后背，他摆了摆手，好大一会儿才喘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