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怪物的方法》东风第一枝

2、第二章 纽约城的谋杀案

　　纽约市警察局109分局，10点45分。轮班的巡警们都已外出巡查，留下的警察们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天中最忙碌的时间还没有到来，所以大家都还比较放松，局里的气氛也是轻快愉悦的。

　　警探道格拉斯麦克法兰推开分局大门，怒气冲冲地奔向自己上司的办公室。见到他精干的身躯裹挟着愤怒的对冲气流，其他的警员们或者识趣的避开与他照面，或者更干脆地避开他行进的路线。

　　而他的出现，直接将分局的轻松气氛调低至压抑的级别。

　　“BD!”109分局侦探组组长托马斯普兰德一看见满脸怒容闯进他办公室的道格拉斯，立即不悦地大叫他的外号，“BD……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还在休假吗？！”

　　剃着极短板寸的男人下意识望了望身上的便服，随即毫不在意地说道：“休假？休他妈的假！老大我问你，昨天早上喜来登酒店1709是不是发生了凶杀案？！”

　　托马斯深深地，意味复杂地看了一眼大刺刺坐在自己对面的手下，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有马上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顺手拉开办公桌右面的抽屉。

　　“FUCK!”几乎立刻，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大骂一声，然后重重将抽屉砸上。

　　“啪嗒”火机轻响，烟草的香味瞬间钻入托马斯饥渴已久的鼻腔。

　　“FUCK YOU，BD！”托马斯真想一拳挥到桌子对面，把那正炫耀般吞云吐雾的混蛋的脸打歪。

　　“我要求现在、立刻、马上结束我的假期”道格拉斯将上衣口袋里的烟草向上一拔，正好是他上司平视可见的位置，“我要回来工作！我要喜来登酒店的那个案子！”

　　“这种要求我还是第一次见”托马斯的目光闪闪躲躲地瞥向道格拉斯的前襟口袋，“喜来登的案子我交给罗伊和韦斯特了。而且，那对遇害的夫妇究竟是意外还是他杀，现在也还没有结论……别急着走，先把制服换上去销假，还有……”

　　道格拉斯将烟盒抛在办公桌上，快步离开。

　　托马斯忙不迭地将烟盒抓在手里，但是没过几秒……

　　“打火机呢？混蛋！”他只能对着手下的背影愤怒地空洞挥舞着拳头。
　　回答他的只有重重的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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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记得詹姆斯奥尔吗？”

　　林小方楞了一下，立刻开始回忆，在笃定这个名字从不曾出现在记忆中后。那个麻色卷发、灰蓝眼睛，神情颓废且总是在凌晨3点30分准时进入药店的男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脑海中。林小方犹犹豫豫地开口，说：

　　“你……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有‘CSA’，咳嗽糖浆成瘾症的男人吧……”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和她搭班的黑人店员惨死的模样刹那间浮现在林小方的头脑里，心脏忽然开始急促地跳动，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

　　“其实你也已经死了。”男子似乎能够读懂林小方此刻的想法，不带任何情绪地出声。

　　“什么？”林小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世界上非常可笑的事情般。可事实却是——她根本笑不出，而且在更深的，她自己不愿去面对的意识里，她相信男子刚刚说的话。

　　她应该死掉了吧……她记得失去意识前，亲眼看着那个被对面的男人称作詹姆斯的男子将手臂插进自己的胸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我这是在地狱吗？”林小方一面自嘲地笑着，一面忍不住中文从自己的唇间蹦出，这样混乱的时刻，似乎只有母语的熟悉韵律才能够稍稍平复她复杂难解的心情。

　　“我没有时间给你自怨自艾，也没有时间去解释你的一切疑问。所以你来这里的原因，你自己有机会就去问詹姆斯奥尔。至于现在，你或者立刻动身去我要你去的地方，或者选择再死一次。”男声依旧冰冰冷冷，说完他便起身离开，只留下林小方和哈山单独相对。

　　哈山温和地对林小方微笑，并伸手指指床头。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件深红色的对襟开衫和一双系带的棕色皮靴。林小方苦笑着从床上跳下，赤脚站立在宝石蓝色的地毯上，羊毛带来的温暖感觉似乎暂时驱散了她心中的寒意。她身上穿着的还是药店的白色长袖制服。在哈山的注视下，林小方手脚微微颤抖着将自己穿戴整齐。

　　“接下来跟着我走。不过，在到达目的地前，请不要问我任何问题，因为我是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的。最好，连话都不要说。”哈山郑重地告诉林小方并刻意忽略到对方眼中的不解和恐惧，末了，他还是添了一句让对方更加心跳不整齐的话语：“这栋房子非常喜欢安静。”

　　厚重的岩石墙壁和踩踏时“咯吱”作响的楼板告诉林小方，她应当是身处在一座相当古老的大宅子里。美国两百多年的历史应当是酝酿不出这种宅邸，所以，也许自己离灯红酒绿的唐人街已不知隔了几千几万里远。

　　哈山领着她在巨大的空间里迂回而行，他们走过的路时而宽敞华美，时而逼仄阴暗。还有时不时出现的木质或石质阶梯，让向来自诩方向感强的林小方也不禁晕头转向。

　　终于，带路的哈山在一条石头长廊的尽头——一扇两人多高的拱形大门前停下脚步。木头的门面自上至下横勒了掌宽的七道青铜箍，铜箍上满满的都是精细优美的青铜浮雕，从天堂、人间一直描绘到炼狱和地狱，从神、天使到俗世里的人再到地狱中的鬼怪，所有形象都栩栩如生。

　　哈山伸出双手抵住大门两边，用力向里推。紧张站立在门外的林小方并没有想到，伴随着铰链沉重的“咯咯”摩擦声以及空气被厚重的大门破开的“轰轰”响动，一段她人生里最为诡异奇特的经历，竟也在此刻随着门缝的不断扩大终于在她的眼前展开。

　　门后居然是一座大小接近篮球场的椭圆形图书室。室内所有的书架都接近三人的高度，它们环绕并紧贴着墙壁布置，并被分隔成上、中、下三层。上两层的书架外都建有可供人行走的开放式长廊，只是越向上，长廊就越窄。壮观的椭圆穹顶上绘满了龙、地精等等各式各样的神兽或者妖怪，繁复精美的花纹穿插其间。穹顶的底部，最上层书架的顶部，则被凿开一圈圆形的镂空石窗。

　　林小方透过石窗，看到了外面璀璨浩瀚的星空。

　　图书室的地面是乳白色夹杂少许波纹状岩灰和淡粉的美丽大理石。大理石地面的中央铺着一领椭圆形的猩红色羊毛织花波斯地毯。地毯上安放着一张开口宽阔的棕褐色马蹄形书桌，桌面略微倾斜。桌前的转椅也是木制的，靠背和椅面则是上等的皮革装饰，固定皮革用的古铜色的铆钉熠熠生辉。穹顶的中间垂下五条铁索，挂着巨大而壮观的鹿角吊灯，吊灯悬在书桌正上方，将整个图书室映照的亮如白昼。

　　如果不是随地堆放的以及塞满了两层长廊的散乱书籍，这个地方绝对会是个无与伦比的图书室。

　　“这是……”林小方突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是的……”哈山盯着林小方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主人让你收拾他的书房。”

　　林小方一时语塞。

　　“主人从认识字起就几乎夜夜呆在这里。随手乱扔看完的书是主人的……小习惯”哈山显然是已经一厢情愿地将林小方的沉默当成应允，“你应当庆幸主人不是他的某位先祖，因为那位老爷喜欢把看完的书扔在古堡里的任何地点，而主人是从来不将书籍带离书房的。”

　　看着巨大而混乱不堪、并且堪能媲美图书馆的“书房”，林小方真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哈山似乎对林小方“默认”的表现十分满意。他忽然热情地将因为震惊而举止机械僵硬的她引到大门后的墙边。

　　“目前书房里所有图书的分类和索引都在这里，包括全部书目的名称和少部分书籍简介，这里也都全部有记载……”

　　林小方顺着哈山目光的方向，看见门后的墙壁上从顶到底，横、竖大约每隔半米就有一条宽约五十公分的金属横轴，轴上卷着类似羊皮之类的纸张，粗略数下来居然有将近百个。每个卷轴都由饰有流苏的金色或红色系绳捆扎，越向上的卷轴应当是越古老，因为那些绳索都褪色的厉害。排位最早的卷轴不知是不是发霉，竟然黑色斑驳的，因为太高，林小方根本看不真切，而直到不自觉地走近时她才发现，图书室里竟然会有不止一座纯黄铜铸造的滑轨长梯，而铜梯的轨道和支撑就是同是黄铜制造的长廊扶手。记载书目的金属卷轴处也有这么一架纯铜的滑梯，与别不同的是，这架梯子上有三座向右侧偏出的，只容一人站立的狭小平台。

　　“除了紧闭的盒子和抽屉不要打开。这个地方的一切你都可以随意移动和探索。”哈山朝着林小方微微一鞠躬，竟有要离开的意思。

　　“等等……”林小方赶紧出声阻止了他的脚步，“我还有问题没问。”

　　“请说。”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的主人是什么人？究竟为什么要把我捉来这里？你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说我已经死了？我现在……难道不是活着吗？”林小方还是忍不住再次重复自己的问题。

　　那个主人听上去非常冷漠，这个叫“哈山”的却似乎是要和蔼许多。

　　哈山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声音依旧温和地回答道：“我会将你的问题一字不漏地转达给主人。但是，我不能保证他会有耐心听完。毕竟他已经回答过你一次差不多的问题。”

　　林小方听完对方的话语，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被戏弄的荒谬感。“如果你不能回答，为什么还让我提问？”

　　“我只是表示愿意听你的问题，可我并没有答应一定会回答这些问题。而且，你也没有要求我回答呀。”哈山的微笑里带着一丝狡黠。

　　林小方心里难过的发抖。她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和失望，半是祈求地说道：“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你一定能够回答我。”

　　“请说吧，如果我能够回答。”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的意思是说，今天是几月……几日？”

　　阿拉伯人闻言，望向她的眼神瞬间充满同情。

　　“林小姐，今天是2013年1月2日。”

　　得到哈山的回答后，林小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因为她分明记得自己在药店上那“最后一个该死的晚班”的时间，是2011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