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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多情公子频相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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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归农见南兰自顾自摆弄着盒子不出声,垂着眼皮看也不敢看自己一眼,越□□声道:“嫂嫂如此丽人,妆奁之物本就该精细些,方不致唐突佳人。这盒子为宫里造办处督制,盒身是珐琅的,里头盛的是苏州阙氏的胭脂,不但花瓣选得好,淘澄得也细致,嫂嫂尽可试试。” 果见盒子背面镌着“康熙御制”几个小字。原来是御用之物,难怪如此莹洁光润、小巧可爱。
南兰忍不住开盒一瞧,里面的胭脂色泽娇艳、又匀又亮,更兼一股暖暖的香气,闻得人好不舒服。南兰是越看越心爱,喜滋滋尴尬也忘了,抬头冲田归农乐道:“果然珍贵,奴家谢过叔叔了!还是叔叔雅致。奴家看叔叔平日里用度皆不是凡品,没想到妆盒这么琐碎之物叔叔也俱留心。”猛然触动心思,口中道:“叔叔本留着这粉盒给弟妹才是,怎么反给了奴家这个无用之人。”
田归农听其意带酸涩,便猜着伊心意并非磐石无转,不由胸中窃喜、偏面上仍做苦苦道:“原来嫂嫂不知,内子产难、早就故去了。”“哦!”南兰心中一紧,也辨不清是何滋味,接口道:“是奴家失察了!那真苦了叔叔你了!又当爹又当娘不容易,还得支撑诺大一个门派。不知叔叔得的是个千金还是个公子?今年几岁?”“是个闺女,两岁了,立春后刚过完的生日。”“比我们若兰小上一岁,若见了面,若兰该叫她妹妹。”
南兰幸得有女儿在身边时时调笑才不至太过寂寞,因此小若兰一直是自己的心尖尖肉,听田相公说家中也是一位掌珠,更添了亲切。忽然想起自己出来多时、不知女儿现在怎样了,忙道:“说话就忘了早晚了,若兰不知在哪皮呢,奴家也得去看看晚饭得了没。叔叔也就回去?”
田归农忙道:“这就回去。”说着便与南兰一同往院子里回转。
南兰捏着手中质地细腻的盒子,隐隐觉得今次接了粉盒已不像上回收下田相公的紫鸦乌手串那么简单。
田归农至此已是情根深种、几日不见南兰便寝食难安,因此常涎着脸来苗人凤庄上走动、好寻机伴着美人说话。
苗人凤本就与田归农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是碍于情面、不方便将这位田掌门拒之门外。但其终究是不耐烦跟田归农敷衍,因此常常由南兰独自出面张罗,以尽地主之谊、待客之道。一来二去,南兰与田归农越发熟捻、甚至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一次她跟田相公说起儿时曾有一把烧槽琵琶,是爹爹命人按自己孩童身量打造的,虽然小、弹起来却余音缭绕。不日田相公就送来一尾古琴,弦音铮然。南兰不觉动了雅兴,时常抚上一曲。若得田相公在身边以洞箫相和,更是陶然。田相公的体贴入微还不独于此。彼瞧见南兰头面装束皆是旧时打扮,便隔三差五地送来些新颖别致的首饰和花样新鲜的绣品。
南兰开始还推辞,但架不住这位田相公口甜舌滑、总能说出许多由头:什么“家里无有主母,搁着也是白可惜了。”或者“周边都是些武夫村妇,哪像嫂嫂这般精细人,要给了他们岂不暴殄天物?”又或者“这是来的道上看见的,一见就觉得非嫂嫂不能戴,这会嫂嫂不要、难不成让我一个大男人用这个?”。南兰给逗得噗嗤一笑,只得收下。渐渐地、田相公再送什么物事,伊就不再推拒了。
南兰也极爱田相公的文采风流,常与他吟诗作对、填词互答。田相公的翰墨工敏清新,南兰只觉读起来词藻警人、余香满口,时常都要翻出来细加玩味品评。
南兰也很喜欢看田相公写字作画。田归农身为一派掌门、拳脚剑法使得极好,这南兰是知道的。但就是这双舞刀弄剑的手却誊得娟娟小楷、描得结结丁香。田归农下笔向来不怎么思索,常常如行云流水、一蹴而就。南兰就在旁边捧砚研墨、洗笔展纸。伊但见其挥洒自如、运笔如风,心中赞叹、不觉看得也呆了。待田归农收了笔侧脸一瞧,南兰还痴痴盯着愣神呢、不禁好笑,恨不得亲昵地刮刮这痴人的小鼻子。
一次南兰见田相公画的海棠春睡图实在秾丽妖娆、妍媚可人,一时技痒、便照着绣了一面屏风、摆在卧房中。丈夫看见了也忍不住夸赞道:“颇得海棠花真意”。
田相公爱好颇多,有时得了什么珍惜的古籍拓片、金石篆刻,也携来与她把玩品鉴。南兰歆羡彼钻研之精、涉猎之广,心下更是倾慕。
南兰有时也忍不住跟田相公抱怨丈夫对自己冷冰冰地、一点也不体贴。田相公就温柔劝慰道:“苗大哥心系武林、难免不拘小节,全耐嫂嫂担待体谅、嫂嫂且自宽心,莫要计较。”可不知为何,南兰听在耳里却像是田相公在耳边柔声倾诉:“若某能娶卿为妻,断不让卿闺房冷落。就是天下第一的称号、一代大侠的名头,若卿不喜,某也弃之如敝履!”
就连田相公讲起一路南来的故事景致,似乎也是在缱绻地邀约:“若得汝佳人,定要共赏西湖六月的荷花,同听寒山寺里的钟声,并寻山寺月中的桂子,齐观郡亭枕上的潮头。天下美景,唯有与卿相伴同游,方不负造化之功。”
日子久了,南兰也禁不住遐想:“若当日是田相公救的我,那现在又当如何呢?”一念及此,伊脑海里不觉浮现出“嚼烂红绒,笑向檀郎唾”的旖旎景象来。南兰面上作烧、兀自啐了一口,心里却仍是又酥又麻、痒得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