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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非公子与红妆 ...

  •   南兰抱了女儿回后院绣楼上安寝。小若兰孩童心性、有点人来疯,躺在床上半天不睡、缠着妈妈品评今天来的这位田伯伯。一会儿疑惑:“怎么这田伯伯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一会儿又羡慕:“他那件坎肩可真好看,哎呀,我要有一件就好了!”南兰好容易哄睡了喋喋不休的女儿、又叮嘱了奶娘几句、接着便回自己房中准备歇息,心中好笑女儿没见过世面,却不想自己睡下后也做起梦来。
      在梦里,南兰忽又见到了久违的儿时情景。那时娘亲已故去,爹爹疼惜自己年幼失恃,时刻带在身边玩耍。就是与文人清客在书斋里吟风弄月,爹爹也要把自己抱在膝上逗弄。自己常常在爹爹怀里半梦半醒间听得棋子闲敲棋枰,亦听得人吟哦: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而在今夜这个绮丽的梦中,与爹爹正恭谨应答、对坐落子的依稀竟是才识得的田相公。南兰急着要细认,他便若有所察地转过脸来,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望定自己。
      不日田归农又送来一副金锁作为给若兰侄女的见面礼。南兰将黄灿灿的锁片挂在女儿脖子上。小若兰就低着头,又是喜欢又是得意地来回摸索抚弄。金锁成色十足、打得也格外齐整美观,一看就不是镇上金银器行的手笔,也不知就这短短几天,田相公上哪寻的这么巧手艺的匠人。南兰看着喜滋滋的爱女、又想起那夜梦中情境,一时无以遣怀,遂搂着女儿坐在院子一角的秋千上,一晃一悠地教若兰念道: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越念越觉酸楚,末了竟有些哽咽难言。小若兰却是懵懂天真、浑然不觉,只道妈妈难得好兴致,反而开心地兀自咿咿呀呀背了一遍又一遍。
      彼时田归农正在厢房中写信,他手下一个跟班边跟苗府上的小厮闲话边在天井的围廊下侯动静,只待主人家写完了传唤、便可袖了回天龙门去。这跟班随田归农也来过苗人凤的庄上好几回,但觉得今次怪得很,自家主人与红花会的梁子早就按平了,彼不仅不走,还在此地坐镇指挥、办起天龙门的公务来了。
      田归农虽与苗人凤有旧,俩家也是世交,但二人并不投契。一来苗人凤本就瞧不起他营营役役、误了学武的宗旨;再来苗家确不比田门富贵、苗人凤又向来不在起居上留心,这鬼冷冰清的宅子对田归农堂堂江湖大派掌门来说也确实难住。因此这十年来田苗两家虽没断了往来,田归农却鲜在苗人凤处逗留,往往事情一毕、便即辞行,像如今这般盘桓多日确实奇怪。
      田归农自己也纳闷为何这次会如此缱绻留恋、依依不舍。“难道是因为牙床上多出的那对鸳鸯戏水枕套?亦或是窗户上刚贴的那枚鹊桥相会剪纸?又或是几案上从前不曾供着的那对夫妻并蒂莲花?还是院儿里新支的那架悠悠寂寞秋千?”
      彼越想心越乱,一封信半天落不下几个字,索性笔一搁、要出门排解排解,耳朵里却刮进苗若兰尖细的背诵之声。这小女娃正可着嗓子、把李太白好好一首离恨苦诗颠来倒去、唱得如同老和尚念经一般。田归农由此及彼,想起南兰的婉转妩媚、温柔沉静来,不由胸中一恸,忙要稳定心神。怎奈这念头一起,就如那滟滟江水、一旦决堤,再也收刹不住。
      田归农顾不得地快步走到窗户前,本欲循声张望佳人倩影、却见苗人凤擒着口剑、腾挪纵跃、练得正酣。院子里一从蔷薇正在绽放,被他剑风扫到、不住摇撼,花瓣乱纷纷地直往下掉,真真大煞风景!田归农虽也以研习剑法为要务,这会子却也觉得殊为可厌。彼思及苗人凤的古板冷峻、不解温柔,南兰敏感骄傲、又有失怙之痛,成日对着这样的夫君,必定寂寞委屈。一想到这儿,这位素来骄矜的公子哥也酥软了心肠,恨不能立时把美人搂在怀里、安抚慰藉、痛加怜爱。
      田归农本就聪明俊俏、家资又丰厚、小小年纪更当上了一派掌门,所以一直颇受女子青睐。只是田掌门少年得意、心性颇高,等闲入不得他眼;再加上父母作伐,早早就娶了门亲事,娘子过门后又极会笼络奉承,因此田归农虽对这位原配夫人并不十分心热,但一直也未做他想。现如今对南兰这般倾心恋慕竟是头一遭。只可惜名花有主,田归农心中犯酸:“可恶苗人凤一介武夫,却有如此福气,偏还不知道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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