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君孽孽

10、叁

　　不知为何自那日清晨见过孟小姐一次后，便再也不曾见过她了。也不知秦时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她不再来秦庄吵闹，我也不好过多询问，便不想孟小姐的事了...
　　我便一直住在了秦庄，秦时早已让人四处打听白姨的消息，却总不见回信。其实或许她已不在人世，如同山鬼，我都不曾亲眼见他们消失，但他们大抵是不在了，我执着的说不定亦是念想而已...
　　昨日天儿突然冷的厉害，秦时说怕是要下雪了，早早的让人给我添了棉被，还亲自将赶制的襦裙和狐裘送到我的厢房，见我依旧有些惧冷便又立刻命人端来两盆碳炉，临了还嘱咐我小心冻着...
　　我其实是想同他讨一壶酒取暖的，怕他想起什么便没有开口了，再冷的天总归冻不死人的。
　　次日一早推开门，屋外白雪一片，刺的眼睛泛疼，将眼睛眯了好些时才适应这夜雪初霁的天地一线。偶尔一阵寒风吹起，卷起屋檐院里的积雪，顿时便雪花纷扬，好似下雪一般。
　　突然脖子凉的厉害，冷的我猛然抽搐。我抬头望去，原是屋檐下的冰凌。水色晶莹的冰凌一排排一根根的悬在檐下，透着森森寒气，偶尔有一两滴水珠顺着尖尖的凌角不可闻的向下滑落。
　　耳侧传来有人踩碎积雪的莎莎声，我转头望向廊内，却见秦时披着一身雪绒嵌边银线的鹅黄狐裘踱步行来，脸颊冻的通红嘴唇都泛白了，却仍是面含笑意。
　　“秦大哥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哦，过几日便是冬至了更是临近过年，庄里要添的东西不少，不知你要些什么，所以便想带你一同出去采办货物，若你不愿去就罢了...”
　　“这样啊...出去走走也无妨，天冷了总窝在屋子里也不好。”
　　“嗯，走吧，我们先去前厅，潇潇早就煮好了饺子等我们呐...”
　　“潇潇会煮饺子？”
　　“嗯...”
　　“她真厉害，我都不会煮饺子...”我想了想发现自己不止不会煮饺子，应是没有什么会的...
　　“她煮的时候可是两个师父在旁教授，她也没做什么，姑娘家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
　　“这样的姑娘有什么好的，起不了任何作用。”
　　“姑娘娶进门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劳作的，这与无所用处是无关的。”他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我低低地道“你觉得如何？”
　　“啊？我...很好...若是哪家姑娘能与秦大哥结为良缘倒是姑娘的幸事呐！”
　　“你真是这么认为？”
　　“嗯...”
　　“那...”
　　“哎...你们怎的这么慢呀！快些来尝尝我煮的饺子！”我不知他要说什么，反正潇潇的声音却是听的十足，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我仿佛听见他若有若无的叹息...
　　“来，快坐下！”潇潇将我拉到桌前然后推给我一大碗饺子“这是你的！”
　　待秦时落座便将另一碗递过去“哥，这是你的！”然后欣然的坐下将最后一碗移到自己桌前“这是我的！”
　　“潇潇...这是我们一天的餐食麽？”我看着她有些无语的笑道。
　　“是啊，潇潇，我们今儿一天都得吃这个麽？我居然都不知咱家落魄到如此境地了呀...”
　　“去去！你们俩胡说什么呢！他们说冬至就得吃这个，吃了长命百岁还不生病痛呐，所以你们一个也不许剩下！”
　　“潇潇，这都是民间图吉利的说法罢了，你倒还真信了...”秦时朝她摇了摇头低叹道。
　　“我不管！反正就图个好兆头！你们谁都不许余下一个！”潇潇怒声呵道。
　　“好了，别生气了，我们不剩下便是了。”我拾起桌上竹箸朝她笑了笑便开始吃饺子。
　　“哼！还是双双姐体谅我的苦心啊！”说罢嘴巴朝秦时呶了呶“不许剩下啊！”
　　“哎...知道了...”
　　于是屋外大雪缄默寒风略凛，屋内三人安静的吃饺子...
　　这三大碗饺子我们花了近半个时辰才将它吃完，连潇潇自己也撑的受不了，趴在桌上哀嚎半晌...
　　于是一柱香过后，我们才开始动身出门。彼时时辰已近正午，日头出了些，朦胧洒了下来，厚厚的积雪仍是未有多大变化，倒是檐下树丫上的冰凌有些融润，都能见着一层水汽慢慢下滑...
　　大街上有好些人都在拿着大扫帚扫雪，入耳的尽是刷刷声。虽积雪未融，街巷仍有些不通畅，可依旧不见半分萧瑟，买卖货物小摊小店开张做生意的人倒是不少。因今日是冬至，故而不少摊店卖起了饺子馄饨，一时街道两旁升起了袅袅白雾。
　　“双双姐！那里有家店卖翡翠啊！我们去看看好吧！”她一手扯着我的衣袖一手指着前面一家商铺叫嚷。
　　我转头看了看秦时，只见他朝我笑了笑“走吧，喜欢什么便买了...”
　　“哦...”
　　可当我们才踏进店门时，孟小姐却正好从里面出来，身后还随了两名丫鬟。一见着秦时顿时喜上眉梢，一声秦哥哥还未叫出声，余光瞥见我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是你！”她朝我猛然低斥，眉宇蹙的厉害。
　　“你怎么说话的呐！”潇潇立刻靠近我身旁朝她喝道，
　　“孟小姐...”我看着她点头笑道。
　　“你闭嘴！谁让你叫本小姐的！”
　　“千金小姐说话竟如此蛮横，你学的礼仪四经都去哪里了！”我从未见他如此，至少他总是那般的温润，此番色厉内荏倒还是头次。
　　“秦哥哥！你...你居然又为了这个死丫头凶我！你...”
　　“是你自己礼错再先，出口辱没别人，倒还成了我的错？”
　　“就是！真是没教养的姑娘！”潇潇看着孟小姐乐的眉眼都笑弯了。
　　“你们！你们竟然合起伙来欺辱我...我...我要同姨母说理去！”孟非非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气的都快出了水花。
　　“谁欺辱你啦！动不动就将你那姨母拿出来说事，真是没用！”
　　“你！秦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非非呢...我...”终于她一眨眼，泪水便夺眶而出，哭的真是我见犹怜梨花带雨，惹的不少人近前看热闹。
　　秦时叹了一口气缓了容色轻声道“好了，别哭了，外面天冷，非非快些回去罢，免得叫你姨母挂心...”
　　“我...秦哥哥送我...”说罢一双点水眸子柔弱的凝视着秦时。
　　“你自己不会回去啊！还嫌杵在这不够丢脸啊！”
　　其实我当真是佩服潇潇的，心眼好却是同孟非非一样的毒舌，说起话来不留余地。
　　“我...我...秦哥哥...”说罢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出。
　　“哎...我...”秦时有些踟蹰的自叹，我估摸他是要答应的，可他还未说出口，潇潇便一脸怒气的指着孟非非叫道“孟非非！本小姐最见不得你这种心眼毒却万会装可怜人儿的姑娘！本小姐忍你很久了！你再不走本小姐今日就让你家丫鬟抬你回去！”
　　“你...”这可能着实吓到了她，竟都忘了哭，一双眼楞楞的看着潇潇然后又转向秦时。
　　“小姐，外面天冷，我们送您回去吧...”身后丫鬟再不说话，我都以为不存在呐...
　　“秦哥哥...”孟非非看着秦时瘪了瘪嘴，见他毫无所动，于是气的跺了跺脚朝我骂了一声“贱人！你给本小姐等着！”然后怒气冲冲的跑了，我想若她不走，潇潇可能真的会打她，说不定秦时也会，因为她最后着实骂的难听了些。潇潇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挤眉弄眼，秦时则是一脸不悦...
　　“我们可还要看翡翠？”我笑了笑问道。
　　“看！怎么不看！可不能为了那死丫头晦了心神！”潇潇说罢拉着我便往内室跑“老板！将你们这最好的翡翠拿出来...”
　　“好勒！秦小姐稍等！”
　　当我们从铺子里出来时，我腕上已多了一只翠玉镯子，老板说是上品，我不识玉器，但看着的确是好。
　　其实秦时是否带我出来都不打紧，因为他们兄妹俩替我买那么多东西，不见得哪几样是问了我的意愿，只往身上一比划，觉得满意便买了，这一点他们俩倒是十足的想象。
　　于是，当我们三人回到秦庄时，也将大大小小的包裹物件一起带了回来，其中多为我自己的...
　　对于他们俩的这种行为，我揣测应是他们从小便不缺衣食饰物，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自然不会每次出门便什么都想买，而我的出现正好填补了他们花钱的空缺，虽然我也什么都不缺，所以不管他们买什么，我都十分的淡然...潇潇为此称赞我不爱富贵钱财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