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早恋的我们》倪思弦

22、广而告之（1）

　　大年三十晚，凌波从热闹欢乐的屋子里偷偷溜了出来，在宽敞的院子里找了个比较暗的角落，躲在那儿接听滕雅打过来的电话。
　　“凌波，你在做什么？”滕雅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瞬间抚平了她因分隔而起的思念之情。
　　她看了看身后灯火明亮笑声阵阵的四层民宅楼房，握着手机笑道：“刚吃过饭，我趁大家不注意跑出来的。你呢，吃了饭没？”
　　滕雅的声音淡然却又带着一丝温柔，“嗯，刚刚在陪外公下棋看春晚，外婆在厨房里做斋菜，我也是偷偷跑到阳台上给你打电话的。”
　　她脸上不自觉扬起了柔柔的笑意，刚好此时头顶上空爆开了阵阵璀璨的烟花，绽开一朵接一朵七彩缤纷的花火，美不胜收，她看得入迷，对手机那边的滕雅说道：“我看到烟花了，真美！你那边有放烟花了吗？”
　　话音未落，正巧手机里传来了“砰砰”烟花绽放的热闹声响，伴随着滕雅的轻笑声，他说：“我也看到了。”
　　她看着天上的烟花，听着自己这边与手机那边同时响起的阵阵爆竹声，心里一阵静谧与快乐，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和滕雅并没有分开，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同一片天空下一起过这个除夕夜。
　　在最后一声爆竹声响起的时候，她听见滕雅在那边对她说：“凌波，我想你了。”
　　她也轻声道：“嗯，我也是。”
　　他似轻轻叹了声，“真希望你快点回来，我很想抱抱你。”
　　她红着脸，握着手机听他温柔的声音，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很想立刻跑回去见他。
　　他突然异想天开道：“要不然我现在打的去文昌找你？还能赶得上和你一起倒数。”
　　她顿时哑然，失笑道：“你疯啦？那么晚别说车不好打，也不太安全啊！我们就通电话一起倒数也是一样的。”
　　滕雅默了下来，仿佛觉得兴致索然了。
　　她刚想开口安慰他，身后却突然传来母亲疑惑的声音，“凌波，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你在跟谁说话？”
　　凌波吓了一大跳，慌乱间没来得及说一声就赶忙按掉了通话，迅速将手机藏进口袋里，然后转过身来假装镇定道：“妈，你怎么出来了？”
　　沈秀川怀疑地盯着她看，再次问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凌波急中生智，道：“哦，刚才见到隔壁的莉莉，就聊了两句。”她指了指被一道铁栏围着的隔壁民房，那边也是灯火通明的，还传来阵阵搓麻将的声音。
　　沈秀川看了一眼，皱眉，“没有人啊。”
　　凌波面不改色道：“她一进去，你就过来了。”
　　沈秀川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过会儿才道：“别在外面喂蚊子了，长辈们正想跟你说说话，快进去吧。”
　　“哦。”凌波暗中松了口气，尾随母亲走回了屋里。
　　手机在她口袋里乖乖躺着，没再发出振动，滕雅应该也猜出发生什么事了。

　　滕雅看着手中白光暗了下去的手机屏幕，皱着眉在阳台上发了会儿呆，才又走回客厅里。
　　头发半白的外公正坐在红木长几前研究他的残局，见他进来忙招呼他过来继续下棋。
　　下棋的时候他一直有些心神恍惚的，连下错了好几着，被狠狠杀掉了一大片也不自知，老人家抬头看了他一眼，老花镜后的一双眼里闪过睿智的光芒，笑道：“心不在焉，毫无诚意。是在想女朋友吧？”
　　滕雅吃惊，好笑道：“您说什么？”
　　外公不满地哼哼两声，如老顽童般，“别以为老人家就眼花耳聋，刚才你小子就躲在外面跟人家姑娘在窃窃私语，当我看不见吗？”
　　滕雅一贯冷淡的神情显得稍微柔和了些，恭敬道：“岂敢？外公一向是走在时代的前面，什么都瞒不过您的一双眼睛。”
　　老人家斜眼瞪着这个外表冷漠其实一肚子坏水的外孙，看了半天又忍不住叹道：“你跟你那个寡情现实的妈没一分相似，倒是十足十像你舅舅，心思藏得深，只会苦了自己。”
　　想起那个小时候与他亲近后来又出国多年的舅舅，滕雅眼里闪过一丝温情，道：“舅舅今年回来吗？”
　　外公唠叨着：“总说忙啊忙，忙到今天才上的飞机，也不知赶不赶得及大年初一陪我吃顿团圆饭……”
　　滕雅默然，抚着手中一颗白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凌波在文昌老家过得很忙碌。大年初一忙着陪父母去亲戚长辈家逐个拜年，有红包拿是福利，但是不断陪着长辈们说话，在他们慈祥喜爱的目光下倍感压力大，还要被一大帮半大小孩拉去河边玩，下水捉鱼什么的都得是她这个大姐姐首当其冲，然后还要烤好了分给他们吃，累了个够呛。
　　初二回外公家。沈秀川的娘家也在文昌，与凌家就隔了没多远，跟凌涛可以说是一个镇上长大的青梅竹马。
　　就这样忙碌地过到了大年初四，这几天她只有晚上躲在房间里的时候，才能偷偷和滕雅通下电话以慰相思之情。
　　滕雅在海口过得也挺开心的，听他说他舅舅从国外回来过春节，这几日总拉着他促膝谈心，活像只聒噪的老母鸡。他的语气看似不耐烦，她却能听得出那隐藏着的淡淡开怀，也捂着嘴偷笑，替他开心。
　　2000年的春节，是他们一起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她觉得很不错。
　　然后听到他沉着声音向她宣告：“凌波，快回来吧。不然我就让舅舅开车送我去文昌找你。”
　　她被吓到，知道他这是来真的了。
　　于是那天她去找父亲求救，可怜巴巴地说在老家待闷了，想回海口跟同学聚会。
　　向来溺爱她的凌涛自然耐不住她的哀求，便在不事先告诉沈秀川的情况下，让她坐上了刚好也要上海口的三叔车里，一路满含兴奋期待地偷跑回海口去了。
　　事后等沈秀川察觉大发雷霆，但也迟了，只好匆匆向家人辞行，也跟着开车回海口，免得那丫头玩得心野了，连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
　　等凌波赶回海口，与滕雅见面一解相思之苦，再回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她吃惊地发现家里的灯竟是亮着的，一打开门就看见母亲沉着脸正坐在沙发上等她，一旁的父亲苦笑着表示爱莫能助。
　　那晚她自然被唠叨了一顿，但吃着热腾腾的饭菜，想起不久前滕雅那满含惊喜快乐的拥抱，便觉得甘之如饴。

　　凌波到了万绿园，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大门边上的滕雅，他穿着一件深蓝色大衣，衬得人更加的笔挺修长，神情清俊淡然，她笑了起来，愉悦地向他跑了过去。
　　“滕雅！”他听到声音回头看过来，只见等待的女孩如只小白鸽一样笑着扑进了他的怀中，他张开手将人稳稳地接住，皱眉淡笑：“小丫头。”
　　她朝他皱了皱鼻子，扯着他的大衣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他低头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宠溺的笑意，“吃饭了没？”
　　闻言她摇了摇头，得意道：“没有。我说要去找同学逛街，哄爸妈出门二人世界去了。你呢？要带我去哪儿玩？”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节人，万绿园的人特别多，都是一对对的情侣，滕雅拉着她往边上站，免得被人挤到，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包装纸包着的小盒子，长长细细的，不知是什么。他递给她，道：“给你的礼物。”
　　她好奇地拿着轻轻地晃了晃，笑道：“是什么来着？真糟糕，我只准备了一盒巧克力。”
　　他微微挑眉，伸手：“给我吧。”
　　于是她也从斜跨的小包包里拿出一盒费列罗巧克力给他，看他立刻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她也低头拆着包装纸，突然笑了起来，怎么有种小学生交换礼物的感觉？！
　　打开一看她便愣住了，是一支水晶浮雕柱，柱体里面竟开着一朵红玫瑰，冰雾缭绕间，玫瑰上还可以看得见沾在上面的露珠，简直娇艳欲滴，似真的一般！夜晚在万绿园的七色彩灯照耀之下，闪耀着点点美丽的光华，凌波喜欢得不得了。
　　滕雅见她的神情，便微微笑了，道：“看看底下。”
　　凌波看他一眼，翻开底座看了看，上面刻着“赠予我的女孩凌波”。
　　她笑了，嘲笑道：“没想到你这么会哄人开心。”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很甜。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拉起她的手就往天桥上走，“去吃饭吧。”

　　这是余文音第二次撞见凌波和滕雅牵着手走在一起了。上次隔着老远看不清楚，这次她却是就走在他们身后不远，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凌波脸上的笑，还有滕雅紧握着她的手。
　　身旁的朋友叶小丽也是一中的，她纳闷道：“那不是我们学校的滕雅吗？没想到他也有女朋友了！”
　　余文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是啊，而且那是我们班的凌波，你没认出来吗？”
　　“哦，原来是她，难怪我看着那么眼熟！”叶小丽恍然大悟，兴奋不已。
　　余文音拉了拉她，故意说道：“你可别到处说，我看他们还是地下情，说出去会害了人家。”
　　叶小丽瞪大了眼睛，道：“我是那么多事的人吗？我才不会跟别人说！”说是这么说，可是脸上兴奋难抑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余文音嘴角微微弯了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