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早恋的我们》倪思弦

21、告别学期（2）

　　寒假开始了，凌波成绩优秀，沈秀川也觉得脸上有光，尤其是同事邻居提起她女儿赞不绝口的时候，更是仿佛夸赞的是她自己一样。沈秀川心情好，就没盯得凌波那么紧了。
　　凌波决定春节之前都要好好享受这一个假期。
　　有几个初中同学从文昌上来玩，便跟她约好了出来聚一聚，几个女生去逛街准备买些新衣服，凌波战斗欲望不强，买了一条裙子就懒得再看了，于是便被拉着给其余几个人参考提供意见，她也乐于如此，一行人逛得满载而归，最后准备去仙迹林吃中午饭。
　　路过一家精品店的时候，凌波感兴趣地进去看看。她想买个礼物送给陆娜。
　　最后挑了一个水晶音乐盒，一打开里面便放出《致爱丽丝》的音乐，很精致可爱，希望陆娜看到会变得开心一点。
　　回到家她便给陆娜打了一个电话，本来都斟酌好该怎么开口才适合，谁知电话那边陆娜却挺平静地先说了，“凌波，我跟爸妈都商量好了，九班那种高压的气氛不适合我，下学期我要转班了。”
　　凌波吃了一惊，确实没想到，“你别那么消极，成绩努努力就上去了，你要是愿意，寒假我可以帮你补习的，何必这么急着转班呢？”
　　陆娜似乎苦笑了一下，道：“你努努力能从九十五进步到九十八分，我再怎么努力，能从五十分变成七十分就不错了，再待在九班也是名不副实，而且对我自己压力也太大了，我受不了！凌波，我没你那么厉害，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我很普通，甚至很平庸。转到普通班我想我的心态会变得好些，也比较心安理得。”
　　凌波沉默了许久，才低声说道：“那你和凌云呢？你们现在怎么样？陆娜，有些话我说了你可能会不高兴，你有没有觉得自从你和凌云在一起之后，就放松自己了吗？要不你还是——”
　　陆娜打断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不应该，凌云已经说我了，等下个学期转班后，一切重新开始吧。但我不能和凌云分手，我，我爱他！”
　　凌波听到那三个字时感到很震惊，在她和滕雅再好的时候她都不敢说出这个字，这个字的分量太重了！陆娜确定她真的已经懂了吗？
　　陆娜大概感觉到她的不以为然，又轻声说道：“凌波，你应该懂我的。我那么平凡，凌云却还是愿意接受我，喜欢我，他是这世上唯一懂得欣赏我并理解我的人，为了他，我愿意做任何事。你一直都那么优秀，所有人都喜欢你，所以你是不会理解我的感受的，那种卑微的渴望。凌云向我伸出了手，我就会一直握着不放手，你能理解吗？”
　　凌波还能说什么呢，她的喉咙像被哽住了，困难地应道：“嗯，我理解你。”那样的陆娜让她觉得像是在孤注一掷走钢丝的少女，固执地走向她认为唯一通往幸福的路，那样的颤颤巍巍，也那样勇敢。
　　她不赞同，却很佩服。
　　“不谈这些了，说点开心的。”陆娜的语气突然变得欢快起来，笑着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那个他是谁？是滕雅吧？”
　　她吓了一跳，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陆娜笑得很得意，“我猜的！你们很配，也只有滕雅那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你，你们在一起，又同时是学校的年级第一，真的很棒，很完美！”
　　凌波无奈地笑了笑，想起曾经她和滕雅闹分手那段，陆娜肯定想不到吧？
　　她跟陆娜说道：“逛街的时候我给你买了个音乐盒，很漂亮。改天出来聚，我拿给你吧。”
　　陆娜很开心：“好啊！谢谢你凌波，在九班我最高兴的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你没有他们那么高傲看不起人。你送了我礼物，我也得回赠你一个才行，我现在就上街去找，你等着，我一定会找一个最漂亮最特别的！挂了，拜拜。”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凌波无语地笑了起来。陆娜就是这样，直率又热情，说风就是雨，跟她相处很开心。想到以后就少了这样一个同桌，她心里挺难受和失落的。

　　她跟滕雅提起陆娜和凌云的事，滕雅的表情很平淡，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说到底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她觉得开心你又何必去反对？你那个朋友，就是缺乏主见又热情奉献的性格，她男朋友的一句话顶你的十句，如果那个凌云是真的在乎她，自然就会为她着想。”
　　凌波哑然，不得不说滕雅说的是对的。又有些不满道：“你说得也太冷漠了一点。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很矛盾的人，对别人表现得漠不关心，对我又——”她顿住，有些惭愧，自己是不是有点恃宠生骄了。脑子里闪过这个成语时，她囧了。
　　滕雅笑了，靠过来抵着她的额头，淡淡道：“别人我当然不在乎，但你不同。”
　　她忍不住嘴问道：“哪里不同？”
　　滕雅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处，”这里不同，这里有你。”
　　凌波说不出话来，习惯性地红脸。
　　滕雅丢开手中正整理的书籍，一把拉过她搂住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春节临近，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搞卫生和买年货。凌波一家三口是要回文昌老家过年的，要买了带回去的东西也不少，卫生则是请了家政公司的人过来做，凌波也将自己的房间好好整理了一下，翻出许多以前有趣的东西，其中有几张她童年时的照片从抽屉底找了出来，跨个三七步梳着小辫子一脸沉思者的小模样，她拿着看笑了许久，决定送一张最有趣的给滕雅。
　　二月一日农历二十七那天，她和母亲一起去东湖花市买摆放在家中的花卉以及金桔树。
　　虽然是回老家过年，过大年初八后才回海口，但沈秀川还是想把家里布置得有过年气氛一点的，一路在花市里逛了很久才挑中一棵步步高，一盆水仙，还有一棵大金桔。
　　沈秀川找了一辆三轮车负责拉那棵金桔，她自己有开车来，水仙和步步高放在后车厢，让三轮车跟在后面送去家里。她心满意足地安排好，打算赶紧回家再整理整理，收拾好东西明天要回文昌了，转头看身边的凌波，却见她一脸的心不在焉，便皱眉道：“怎么神不守舍的？快上车回家了。”
　　“啊？”凌波猛地回身，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妈，我有样东西要给陆娜，刚好她家就在附近，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自己坐公车回家。”
　　沈秀川闻言有些不满道：“有什么以后再给行了，现在回去要收拾好东西，还要吃饭早点休息，别到处乱跑了。”
　　凌波坚持道：“我跟她说两句话就回去了，很快的。”
　　沈秀川看了她一会儿，无奈也只好叮嘱两句快点回家，便开车先离开了。
　　凌波站在路口看着车子离去，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她说谎了，礼物早在前天就给陆娜了，她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去跟滕雅道个别而已。
　　迅速在附近的车站上了开往国贸的公车，到了置地花园门口才想起没跟滕雅事先打招呼，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家。幸好拨通了，滕雅刚好在，出来笑着领着她进去。
　　他们两人坐在小区绿化带的长椅上说话，旁边是三三两两在玩着健身设施的年轻人。
　　凌波从小包包里拿出那张照片给他，道：“这是送给你的。”
　　滕雅接过一看，便笑了。照片里一身红裙子的小凌波站在大树前，脸上打着两团红红的胭脂，笑容灿烂可爱！他一看就很喜欢，想起自己卧房里的秘密，眼里闪过愉悦的光芒。
　　他回头轻笑道：“怎么会想起送我这个？”
　　凌波有些不好意思，“喜欢吗？之前整理房间的时候找到的，也没什么原因，就想送一张给你。”
　　“很喜欢！”滕雅低声道，目光明亮，容貌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风采卓然。
　　凌波笑了，想到些事，便问：“明天我就要回文昌了，春节你怎么过？要回，你爸那边吗？”
　　他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平静道：“他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就算一起吃饭，也说不上两句话，何况还有那个女人在，我拒绝了。”
　　凌波心里难受地握住他的手，犹疑地说道：“那，你妈呢？”不知怎的，虽然滕雅几乎没怎么提过他母亲，但她直觉觉得这个词在他心中是个谢绝讨论的禁区。
　　滕雅的神情变得很冷漠，但仍握着她的手，望着前面被妈妈拉着小跑咯咯笑的孩子，沉默了片刻说道：“梁女士现在人在杭州出差，春节大概是回不来了吧。”他冷笑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凌波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没有预兆就掉了下来，春节每个人都在开开心心地准备过年，可滕雅却无处可去，她突然不想回文昌了。如果连她都走了，滕雅该怎么办呢？
　　滕雅却淡淡笑着替她抹去了眼泪，疼惜道：“傻瓜！你当我第一次面对这种事吗？早习惯了，只是今年没有爷爷陪而已。”想到祖父，心里才真真切切感到了一阵疼痛。
　　他安慰她道：“我会回外公外婆家过年，他们现在每天十几通电话的催我，生怕我跑了似的。别担心，我有地方去。”
　　看他微笑着安慰自己，神情平静，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总算没那么担心。在这世上还是有关心他的亲人，这就好。
　　滕雅握着她的手亲了亲，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初八回来。”见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立刻又说道：“要不我尽量早点回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笑了，道：“嗯，我等你。”
　　那一刻两人静静地凝视着彼此，心里有股暖流缓缓流过，什么都不用说，心却靠得很近。
　　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人从他们面前走过，看着滕雅笑道：“小子，你女朋友吧？不错哦，有眼光！”
　　滕雅淡淡笑着，挥手示意那男人快走，显然是认识的。
　　凌波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男人看着凌波身上有一种纯情温婉的气质，不禁替滕雅开心，那小子一身的戾气淡了不少，看来是爱情的滋润。在同一个小区没少见过滕雅逞凶斗狠的样子，连他一个成年人都不禁觉得胆寒，要是再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分子，如今看来，也许以后会有所不同。
　　他笑着摆了摆手，便走了。
　　滕雅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很温柔，低声道：“我刚买了两部手机，等会儿我上去拿一个给你，以后联系也方便。”
　　凌波微愣，没想到他还买了手机，但想到回文昌后可以随时联系，便高兴地点了点头。
　　她看了看手表的时间，站了起来，“我得回去了，还要回家收拾东西。”
　　滕雅也站起来，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抿唇望了她半天，才哑声道：“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舍，眼眶热热的，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上公车之后，她回头看到他照样站在车站目送自己离开的身影，心情有些低落，手指抚过那装着手机的袋子，告诉自己，才几天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还是觉得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