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早恋的我们》倪思弦

15、冷而不静（2）

　　凌波知道自己骨子里是自私的，骄傲的。
　　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优秀所赋予她的荣誉和自信，习惯了他人看向她时那欣赏喜爱的目光，就如同她身上的第二层皮肤，已与血肉相连，她无法想象一旦这种优秀与目光从她身上消失，她会怎样，即使只是一次，即使只是韩英那次脸上流露出细微的惋惜与失望。
　　而对于高中生的她，学业就是赋予她这一切的标准。她可以以对滕雅打架的失望为理由，骗过自己，却骗不过滕雅。自始至终，滕雅将她看得比她自己都要清楚。
　　所以他后来没再默默陪着她回家，守在她家楼下，不再步步紧逼，而是换了另外一种方式。
　　1999年12月注定是让凌波难忘的一段时光。
　　这段时间她一共收到滕雅发过来的三封E-mail。第一封是在十二月十日，他告诉她，他向年级组长报名参加全国青少年物理金杯奖竞赛的海南分区初赛，已通过了资格赛，知道她要参加学校的元旦汇演，问她：等我捧回金杯奖的初赛一等奖回来，你是否能在汇演上取得第一的成绩，别再度拱手让人。
　　明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激她，但他的那句“拱手让人”还是刺激到她了，那段时间她与余文音的排练用功了许多，曾经对汇演的漫不经心变成了认真用心，不想在他赢得比赛时，自己却连文艺汇演都无法胜任。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想过他会输。
　　而第二封E-mail是在十二月二十三日。其实早在他发过来之前她就听说了，因为全校都在热议，连他们班的物理老师都在课堂上称赞滕雅，滕雅夺得了物理金杯奖竞赛的海南初赛一等奖，顺利晋级明年的全国大奖赛，曾经的小混混为一中带来了荣誉，成为了全校师生眼中的高材生。
　　曾经不太光彩的历史如今却仿佛成为了风云人物身上的某点特色的点缀，连校办梁主任居然都在大会上称赞滕雅是文武双全，不可谓不讽刺。
　　凌波暗暗为滕雅而感到骄傲，看着E-mail中他说他拿了奖，奖杯要送给她，在她月底元旦汇演夺得第一名之后。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是在履行上次跟她说的，让自己拼尽全力跑到他前面吗？可是区区的一个文艺汇演又怎能跟全国性的物理竞赛相提并论呢？心中曾挥之不去的恐惧感渐渐淡去了一大半，对他却升起了一种隐隐的钦佩感，大概他想做的，没有做不到的吧。
　　她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自己略逊一筹，也想让他看到她最好的一面，让他也能为自己而骄傲。
　　这个月的第二次物理测验，她考了九十六分，全班第一。这一次她心中脑中仍是不断想着滕雅，却没有因此而分心，反而化作了一股动力，催促自己不停进步，与他的距离更进一步。
　　第三封E-mail是在十二月三十日，文艺汇演的前一天。他在信中就只写了短短几个字：加油，老地方等你。
　　她在电脑前看着这句话看了半个小时，心中莫名的热血沸腾，思念如狂潮卷来。将近一个月的分离，只有在校园里远远的见过他几次，咫尺天涯的相隔让她领悟到自己对他的喜欢是有多深，并不是想分就能分得掉的。
　　明天，他在等着她。她抬起手轻轻抚过电脑屏幕上的那句话，想象自己在抚摸他俊逸的脸。
　　”叩叩！”沈秀川走进书房示意地敲了敲房门，皱眉道：“明天不是还要表演吗？还在玩电脑，早点睡吧。”
　　凌波迅速地关掉了网页，转身站了起来，“知道了，现在就睡。”
　　看着女儿略显欢快的步伐，沈秀川有些纳闷。前段时间还闷闷不乐的，怎么突然又变得开心了？也许是跟明天的文艺汇演有关吧。
　　想着，她也想看看舞台上自己女儿弹钢琴的风采，不如跟老凌说一声，带上相机去给凌波打打气好了。

　　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元旦文艺汇演就开始了。
　　凌波她们早在一点半就在班里开始准备，化妆，道具，服饰，忙碌了一个中午。凌波穿着一身白色的修身长裙，真丝料子，是班里一个母亲是摄影师的同学从影视道具组借来的，非常的华美与高贵，简单挽起的头发斜斜插了一顶水晶小皇冠，化好妆之后，她站在大家面前，众人皆眼前一亮，好一个巧笑倩兮的小美人！
　　而余文音则是一身的火红舞裙，美丽的舞台妆令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傲视人间的凤凰鸟，明艳非常。她与凌波，一白一红，一个清雅古典，一个艳色动人，相得益彰。老韩看了之后，脸上笑容浮起，对之后的表演更增添了信心。
　　“我们班的节目排在第六个，比较靠前，所以大家要提早做好准备，别出了什么岔子。虽说只是个元旦汇演，但我向来提倡你们德智体全面发展，不能只是学习好，在各方面都要好！”
　　凌波坐在一旁听着，心思却早已神游天边。她在想滕雅见到自己这一身的打扮，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会喜欢吗？会不会眼里浮现出惊艳的光芒，只看着她一人？想着，她不禁悄悄扬起了唇角。
　　三点钟文艺汇演正式开始，她们走向舞台后方，耳边听着台上主持人在大声地朗诵，凌波提着裙角小心翼翼地走着，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目光追随着她如白天鹅般美丽的身影，连眨眼都不舍得，举起手中相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捕捉住，也仔细收藏在了心中。
　　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即将要展开她美丽的羽翼。滕雅微微露出了笑意，在转头看到身边数个男同学脸上露出惊艳之色，紧盯着他的公主不放时，笑意退去，眼睛冷冷地眯起，有一种自己宝贝被觊觎的不悦感。
　　凌波是不是穿得太露了一点？！
　　事实上凌波穿的是一件长袖及地长裙，只露出了美丽纤柔的锁骨和双肩，并不算多露骨。
　　当主持人在台上报幕即将上来表演的第六个节目后，凌波挽着裙摆从后台走了上来，台下响起一阵掌声与惊叹声，还有听见说什么“这就是我们的校花凌波仙子，美吧美吧”之类的，凌波平静心情，坐在了钢琴的后面，十指轻放在黑白键上，一阵轻快俏皮的开头篇章在上空响起时，一身火红的余文音从舞台侧面翩翩舞了出来——
　　台下顿时没了喧哗声，只睁着眼看台上一红一白两道美丽的身影，静的如高山流水宁静优雅，动的如天边红云变化多端，叮叮咚咚的钢琴独奏如天籁之音，令看台下的观众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沈秀川与凌涛站在台下的左侧方向，都不禁为凌波感到骄傲，尤其沈秀川，激动得眼眶都微红了，举起相机一阵猛拍。
　　滕雅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凌波，想起那段与她在琴室的时光，眼里泛起了温柔的光芒，微微笑着。
　　直到音乐渐渐收尾，凌波敲下最后一个键，余文音在舞台正中央摆出了最后定格的结束动作，面带完美的笑容，微微喘息着，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期待激动的光芒。
　　一阵寂静之后，舞台下方的观众席上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凌波起身与余文音一齐走到了前方微微鞠了一躬，掌声不断，余文音面露兴奋，凌波却显得淡然了许多，台下观众中爆出了一声激动的喊叫，“凌波你太美了！你好有气质啊，以后就嫁给我吧——”话没说完，已经被身边同样激动的男生们围起来一顿痛揍了。
　　余文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凌波的目光望向台下，搜寻着滕雅的身影，在看到他脸上那略带不爽的神情，不禁失笑了起来。
　　从后台下去的时候，余文音言不由衷地笑道：“凌波，今天你表现得真好。”
　　凌波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因为你跳得好，整个气氛就出来了。”她很想立刻就去找滕雅，不管结果如何。
　　“下个节目表演完，我们的分数就出来了，你觉得会是几分？”余文音问道。
　　凌波笑着看她，半开玩笑道：“我觉得，起码有十分。”
　　余文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摇头，“你想得美，哪有满分的。”
　　凌波见她没再绷着脸暗中试探，心中松了口气，笑道：“所以是我想的嘛。”
　　等凌波换好了衣服，分数已经打出来了，同学一脸兴奋地告诉她，最后得分九点八九分，是目前最高分，估计也很难有更高的分数了。
　　凌波披着外套笑着，想寻个机会溜出去找滕雅，却没想父母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
　　她吃惊地站了起来，喊道：“爸，妈——”他们怎么来了？
　　沈秀川听到了她的声音，转过身来，有些尴尬地挥挥手，然后拉起凌涛就快步走出了操场。
　　凌波没再追出去，忍不住笑了起来。妈妈这是害羞了吗？
　　身边同学好奇问道：“那是你父母吗？他们也来看你表演啦，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她微笑道：“临时有事吧。”目光闪着愉快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