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章 玲珑雪（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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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睑上一阵灼热酥麻，抬手摸去却拂不开这种感觉，睁开眼刺目日光下不得不眯了眼，渐渐适应才发现昨夜没更衣便睡下了。眼睛肿胀难以睁开的酸涩感让九重稍稍找回了昨夜的记忆，昨晚她是抱着魏长风的胳膊哭着哭着便睡了。扫视一周屋内不见他的踪影，倒是院中隐约人声引起了注意。九重听力极好，听得出此刻在她家院中讲话之人是她不认识的，其间夹杂一两句是魏长风的声音。
起身推门，院里站了六人，除了魏长风外别的从未见过，他们身形健硕，配有刀剑，衣着简练，听到声响六道目光齐齐转向微眯着一双桃子眼的九重。一时不知该怎样好，魏长风就站在他们之间，眼中盛了不易察觉的笑意。挠挠本就蓬松散乱的头发，正准备邀请他们进去吃早饭，魏长风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居高临下，说道：“丫头，我走了。”
早知有这样的一日，却未料到这一日来得如此突然，斟酌半晌，抬头一哂，“那就此别过。”
其余五人也翻身上马，魏长风双腿一夹马腹带领一众人马向山下走去，不知晨光何时变得如此耀眼，将眼揉了又揉却仍看不清魏长风离去的背影，只见绚烂朦胧中一道人影渐行渐远。
突然一个人心中不免有些不适，照常出门到泉边洗漱，清冽泉水让灼热的眼睑稍稍舒服些，袖子一擦又火辣辣得疼。
马蹄哒哒停在身侧，仰头却只见魏长风俯身一捞将她放于身前，双臂一环策马就走。
九重努力仰头望，“我们去哪？”
魏长风不看她，只道，“禾魏都城，锋朔。”
七人一路北上，已行六七日，沿途可见返乡的流民、烧焦的田地、修缮的房屋，一切都是战后复苏的摸样。一行人极少言语，初秋午后的日头一片暖和，九重来了睡意，绷紧的后背有了松懈，前方景物模糊了又清晰，继而又开始模糊。马背起伏摇晃，打个盹也不舒坦，她朝后靠去，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滑入梦乡。
不记得梦到了甚，只觉一片温暖祥和，有人在耳边唤她的名字，一声一声开始有了不耐。睁开眼，夕阳抛洒下绚烂余晖，四周嘈杂，竟已置身于集市中，前方一客栈招牌很是显目，一旁那随行的五人齐齐抬头望着她，眼神中有诧异有不解有警戒有冷淡，转头却发现此刻自己正紧紧贴着魏长风胸膛，两人完全一副亲密相拥摸样。抬眸对上魏长风的眼，他眼中写有两字，下马。
九重端正身子，整整衣裳，魏长风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虽有些不好意思但只得强作镇定扶上魏长风的手跃下马。越是备受关注越是容易出状况，在马上时不觉怎样，一落地腿脚酥麻，脚下一软，幸得魏长风及时一搂才没趴地。
活动活动腿脚，九重一脸歉意，“对不起，腿麻了。”
魏长风扶了一会，“可好些了？”
九重忙点头，“好些了。”魏长风便放开手，九重一瘸一拐跟在众人后头进了客栈。
跟六个爷们吃饭很是沉闷，平日虽不太说话但表情还算柔和的魏长风此刻一脸冷峻，而另外五人则一脸恭敬，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饭后各自待在房间，九重有些无趣决定出去走动走动，一推门便见随行的一人立在门外，九重记得他好像叫做穆戈。
“你也出来走走？”九重小心开口，那人不答略微点头示意。
一旁的房门打开，魏长风抱臂靠着门框，问道：“你要去作甚？”
九重指指外头，“消食。”
魏长风合上房门，“我也去。”
九重忙摆手，“我自己能找到路。”
魏长风不理会她，径直走下楼，“我也去消食。”
这座城临河而建，过往商客繁多，河中来往船只各异，虽入夜街上反而越加热闹起来。家家户户挂起灯笼，给摊上物品填了层光彩，河中画舫徐徐驶过，人声歌声曲声隐约入耳，是九重不曾见过的繁华。
一艘画舫从旁过，有女子着多彩华裳半露香肩被一男子搂入怀中，不时娇颜欢笑，那唇如西府海棠。
九重顿足，扭头直直望着河中，魏长风走出几步回首，等了一会不见她跟上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了然道：“这些都是富家子弟寻欢作乐罢了。”
九重收回目光，“这些我都知道，只是觉得那些女子真美。”
魏长风不以为然道：“逢场作戏强颜欢笑，仅仅是看上去光亮一些而已。”
九重又望过去，“至少有人为她一掷千金。”
魏长风冷冷，“但没有人为她一诺千金。”
九重无奈，提高声音，“我说不过你。”说罢继续前行，两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穿梭在这个陌生热闹的城池中，行人往来，商铺连绵，不知名的小吃香味传出几条街。九重摸出铜板要了几串，咬了一口味道还算不错，递给魏长风一串，他很高雅贵气地拒绝了。九重咬着第二串含糊不清，道，“这东西没有你想的那般入不得口。”
魏长风这几日一贯的冷峻缓和几分，“那你说说我为何觉得这东西入不得口了？”
“怕有失身份。”
“怎样的身份？”
“富贵的身份。”
冰面裂出一道缝隙，魏长风隐住笑意，“你不是来消食的吗？怎还添起食来了？”
九重振振有词，“凡事总有个意外。”正要对第三串下嘴时，魏长风伸手拿了过去，他咬下一口动作很是好看，细细咀嚼，“怕你要花更多的时间来消食，我帮你分担分担，味道不错。”
九重望着他，“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装腔作势，还偶尔厚脸皮？”
魏长风坚定道：“没有。”
“你怎么知道，或许别人在背地里说过。”
“他们不敢。”
九重正色，“你还有些自大。”
魏长风不置可否。
微风渐凉，水汽氤氲，河畔灯火朦胧，九重的声音散在风中，“为何带上我？”
魏长风略微思考，“你将我好生养了一月，我自然要将你也养上一月来作为报答。”
九重怔怔，“你大可不必如此。”
“这是我的原则。”魏长风淡淡道。
“可有人说过你说话颇为风趣？”
“不曾有过。”
“他们不敢。”九重学着魏长风的语气神色说道，说罢用‘我说得对吧’的眼神望着他。
魏长风一身简衣背对满街流光溢彩，身姿不凡，嘴角勾起，双目微弯。不自觉的，九重也弯起眉眼，“长风，你的眼睛真好看。”
“怎么个好看法？”这是他第一次对这句话做出反应，九重凑近了些，“就像后山的玲珑池一样的好看。”
魏长风牵起嘴角低声喃喃一句转身往前走，九重追上伸长脖子，问道：“你刚才说了甚？”
“我有说话？”
“有！我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忘了。”
河面倒影灯火，涟涟波光荡漾出琉璃水色。
再行八日便到了锋朔，远远望去房屋鳞次栉比大好一片，靠近了，高耸城墙阻断视线，城门雄壮。
九重仰头望慢慢行过的城门，眼前暗了又明，街道宽阔，两侧高楼林立，行人比肩接踵，小贩吆呼声此起彼伏。顺着凤翎街直直望去，尽头有宫殿巍峨恢弘，魏长风策马沿街直行，九重回头，“我们去哪？”
魏长风抬手直指前方，“皇宫。”
九重瞪圆了眼，“你住在宫中？”
魏长风只答，“东宫。”
“你是！”
“禾魏太子，魏长风。”他目视前方缓缓说道，却没有看到九重的神色，惊惶恐惧渐深。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一章 玲珑雪（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