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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倪初 ...

  •   玉疏殿。
      离开不过短短五天,似乎一切都变了。
      曾经以为,我会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了,没想到单清会让我离开。
      更没想到,他让我去见于信庭居然是为了那样的目的。
      狠狠地咬紧牙,努力不让恨意从胸口溢出。我迈步走进玉疏殿。
      穿过花海,一眼便可以瞧见那个立在浮亭之外的高大男子,子檀老爱说,他是清风般的男子,可是清风又怎会有他这般残忍、沉重。
      他的身子动了动,我知道他发现我了。然而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我想,无论如何,我仍希望他能跟我解释的,哪怕一句也好。
      可是他总是沉默。
      忍不住抚上脸,感觉那两条狰狞地伤疤好像还在,夹杂着痛楚和恨意地怒火在我的胸腔里蒸腾,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单清。”我已经不愿再将他称作师父。
      他没有理会我称呼上的不尊重,目光熠熠地看着我,如果那双眸子还有光彩的话:“于信庭把药给你了?”
      握紧了拳,我很想质问他,这般做究竟为何,可是他却这样“看”着我,带着欣喜与雀跃。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生生地止住心中的汹涌澎湃,道:“你在这儿站了多久?”
      “让我摸摸你的脸。”他有些恳求,带着浓浓地歉意和激动,我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单清他总是如此,他总是能很容易地卸下我的所有防备。
      “我见到妖鸾了。”我的声音很低,我几乎听不清自己在讲什么了。
      单清伸过来的手却突然顿住。
      四周一下子沉默下来,只有猎猎地风声,携着烟云在红尘里翻滚。
      许久,我说:“你让我去庐山找于信庭是幌子吧?你知道妖鸾在那里,所以才让我去的对不对?你是想让我知道自己当初犯下了多么不可弥补的错是吗?……单清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感激上苍,它让我认识你,呆在你身边,哪怕你亲手毁了我的脸我也从未怪过你,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丝毫不影响我看清单清那张清俊却略显苍白的脸。他扶住我地肩,那么用力:“倪初,你冷静点。相信我,我只是想治好你的脸。”
      “胡说!”我愤怒地推开他,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如果你真想治好我,当初又何必毁了呢?还赔上自己的一双眼睛!你以为天天站着浮亭上听风便能知道一切吗?你不知道吧,巫启已经快要毁了,前山已经破败不堪,再过不了多久子檀也会呆不下去了!”
      “倪初,你要去哪里?回来,你暂时不能离开玉疏殿。”他地呼喊还飘荡在耳边,可是我怎么能停下来呢?单清,你知不知道,当你把我赶出玉疏殿的那天,倪初就已经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你从来什么事都埋在心中,从不让我知晓,你是要让我永远都活在内疚中吗?我决不让你得逞。
      或许于信庭说得不错,我这次回来只不过是增快了月清阙灭亡的速度而已。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重要呢,只要他还活着,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叩开了二师叔单辉的门,他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倪初?”
      呵,很是难得,他居然还认得我。记忆中,他只见过我两次,一次是在五岁时的拜师大会上,还有一次是在八岁入玉疏殿前,只是两次他似乎都没在我这儿讨了好去。
      “二师叔。”我略微恭敬地向他行了礼,抢在他轰我走之前说:“尧山亭花,信村雨,余墨良诗,可供同赏?”
      单辉眯起眼睛看着我,半响才接道:“渝州酒酿,辉庄景,西山美觞,与君共饮。”
      我略微点了点头,单辉立即眉开眼笑:“里边请。”
      握了握手,手心里尽是湿潮一片。走进这间屋子,一切后路便绝了,会后悔吗?我淡淡地笑开了,也许会的吧。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单清打得是那般主意。到头来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我辜负了他,还是他辜负了我了。
      只是在单辉的手搭上我肩的那一刻,我心里想起的却是十岁那年单清去火帘洞取回圣火红莲时的那个场景。
      夕阳的余晖慢慢散尽,我站在玉疏殿前看着凄清的山道,落寞而孤寂。痴痴地盼着月圆之夜便该回来的单清。
      清冷的孤月不知不觉已经爬上树梢,挥洒着清泠的光辉,凄凄淡淡。
      垂了首,抱着双膝,沉静地坐在玉疏殿外的石阶上,初秋的地霜露为我披上了一层寒衣,止不住地哆嗦,不知是不是在心底。低垂的眼眸,无神的描摹着眼前的石阶,熟悉的黑色皂靴,不期然的闯进眼帘,紧接着,头顶传来了这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初儿……”
      我蓦地抬眼,眼前是浑身浴血的单清。
      那始终纤尘不染的衣袍染上了风尘的气息,袍角裂成了几片,在山风中摇摆。唯有手中那朵圣火红莲,保存的完好无缺,灿烂如初生一般。
      他的脸血迹斑斑,却也掩不住那深深地倦容,只是那双眼睛清亮无匹,灼灼地看着我,有淡淡的温柔流淌其间。他的身后是烈焰般的霞云,他就那样唤我:
      “初儿……我回来了……”
      我却哽住了,泪水莫名其妙的的眼眶里打转,抿住了唇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扑到他怀里。
      他揉着我的头,道:“……傻丫头。”
      心底里的那根弦砰然断裂,我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只为在第一时间扑进他的怀里。
      那时距他第一次冲我发火不到一个月,距离他毁掉我的脸,不足半年。
      那时的我还没意识到,有什么已经变了。
      只是,当我意识到时,一切已经回不了头。
      或许,我早些意识到,也已经回不了头。
      一开始便注定的错误,我只能让它错误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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