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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子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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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师兄说,许多年前的巫启是绿意盎然,仙气环绕的的仙福之地,那时候的云阙也是流光溢彩的,并且因为月清阙的仙剑录享誉九州,巫启从不缺求仙的弟子。那个时候,师父还只是一个颇得仙缘的弟子。
可是,听说后来翊璟圣仙因为山中的一只小山狸恼了,师父却阴差阳错的帮了那只山狸,惹得圣仙勃然大怒,召唤了雷霆之击,直直劈了巫启七七四十九日。自那之后恩泽巫启的翊璟圣仙再未现过世,而福泽绵延的巫启自此寸草不生,就连仙气浓厚的云阙亦成了干枯的瀑布。
也是那次大劫,月清阙几乎面临了灭顶之灾,太师祖率领各个先辈齐力抵抗天劫,虽侥幸保得派内众弟子的安稳,他们却就此殒了。
太师祖临危传位与师父,单清,直至今日。
大师叔曾说,师父受命那会儿整个月清阙已经破败得如一节空有表皮的枯木,只差谁再踩上一脚,天下便再没有月清阙了。然而师父力挽狂澜,救月清阙于危难,使九州第一修仙门派的名声得以保存。这也是为什么身为上辈之中最晚入门的弟子,却能使月清阙全派上下无一不敬畏遵从,甚至比之师祖犹有过之。
在大劫过后的百来年中,师父不仅是月清阙的掌门,还是所有弟子中心中的精神支柱。他的荣辱成败直接影响着整个月清阙。
自那之后,师父受到的暗杀、投毒的几率就大大增多了。起初,门下弟子还总是提心吊胆的,到后来发现师父总是能从容应之,便也就放下心来。
如此经年,平静多年的月清阙又再起波澜却是因为一个玲珑剔透的小人。
记忆中的师父总是不苟言笑,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就像一阵清风,似乎随时会羽化而去。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如此脱俗的师父竟会因为小师妹而变得柔和,甚至长伴在师父身边的我,竟不时地发现,师父眼里擎着盈盈笑意,每每那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总能看见那个水晶一样的女孩。
似乎自从在云阙捡回还是襁褓中的小师妹,师父就变了。但凡小师妹的事,他从不假以他人之手,事必躬亲。
我想要是不发生那件事的话,师父应该会一直这样下去。
我记得当时小师妹才年仅八岁,出落得水灵灵的,很有仙姿的样子。那天师父外出办事,小师妹偷偷跑到后山去玩,却让偷偷潜入巫启的人捉了去,师父同我找到小师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身上遍是伤痕。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师父发怒,溪昀剑几乎将那几个人搅得粉碎。
自此师父与小师妹搬进了玉疏殿,再不轻易接见任何人,月清阙的防治也严上了许多。
说到小师妹倪初,我几乎十年没有见过她了,自她同师父进了玉疏殿便再未出来过。前两日大师兄在山门碰见那丫头,惊得言语都不能了。他说小时候倪初那丫头长得忒水灵的,黑曜石般得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现下二九年华,正值青春美好,娇嫩地脸上却横了两道狰狞的疤,甚是骇人。
师父是那样宝贝倪初,怎生让她受那般大的伤,这着实让人想不通。
昨日,师叔单辉忽的让我上山给师父带个口信儿,想到可能碰到小师妹倪初,我竟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进了殿门,里边花香扑鼻,蝶飞燕舞,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与殿门外的黄沙满布,枯木横斜形成鲜明的对比。
师父一如师兄所言,负手立在浮亭外,鸟瞰整个巫启,半日也不见得动上一动。
站在廊上偷偷观察了师父良久,想起他让小师妹前往庐山的事,怎么也懂不得师父究竟是何用意。
“子檀?”蓦地听见师父的声音,我愣怔在当地,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我。
“师父。”
“你来玉疏殿所为何事?”
乖乖地递上师叔的信件,我有些犹豫地看着师父,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师父淡淡地开口,半点情绪也不透露。
“……师父,”我斟酌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口,“大家都说小师妹的脸是您毁的,可是小师妹并未犯过大错,之前师父也为了小师妹连火帘洞都闯了,又怎么……”
“子檀……”师父截住了我的话,我以为他是要责骂我的越矩,可是他却指着脚下的那片云海说,“告诉为师,你看到了什么?”
“浩淼烟云,万物皆沉寂在自然之中,生生不息。”
师父唇角勾出淡淡的苦笑:“……而我却只看到满眼的荒芜。”
他顿了顿,又道:“子檀,人恰如山棱,亦如水镜,每一面都有自身的光彩。中意与否,都不在于山棱抑或水镜本身。”
师父这番话我听得不甚明白,他究竟是想我信呢,还是不信。正当我纳闷间,只闻师父道:“子檀,你记住,天命不可违,妄图改命者,天必惩之。”他说这话时,竟是一反常态的严厉,紧接着他递与我一封书信,“来日,将此信交予倪初。”
“师父,你……”
“为师累了,退下吧。”师父挥挥手让我下去,兀自地望着云海再不言语。
师父今天着实有些奇怪,往日话少得出奇的,今日却说了那么多。还有倪初师妹的事,师父似乎半点也不愿提起。我记得在搬进玉疏殿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
带着这许多的疑惑,我走出了玉疏殿,却在回前山的路上遇到了小师妹,倪初。
她一身素衣,戴着帽檐,整个人都裹在黑纱之中,只留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外面。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对上她的眼睛,一股凉意爬上背脊,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倪初。”鬼使神差地叫住她,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子檀师兄,”她说,她曾经总是叫我子檀哥哥的,而如今……莫名的我心中一紧,“你最近经常来玉疏殿吗?”
“没,没有。师叔让我来送信而已。”不知为何我竟然老老实实地跟她说了。
“哦。”她垂头想了想,“你过两日再来吧,来之前先到汀庐取得紫金丹。”
汀庐是月清阙的炼药房,而紫金丹是师祖炼的救命之药,如今只余下两枚。
我想问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却迈步走了,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零。而我终究因为她的话变了脸色。
她说:“天命不可违,妄图改命者,天必惩之……妄图囚神者,神必诛之。”
囚神一说,在月清阙,乃至整个巫启,都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