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不爱谁》唯井

10、第 10 章

　　郝家煜没想到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上床”这么赤裸裸的两个字放在平时陈竟绝对不会说出来，就是气急了，也不过就是斥责郝家煜乱搞。
　　他准备好的很多说辞都被这一句透彻明了的问话打断，这个问题根本无法回答，难不成要他说“你满足不了我，我就是尝尝鲜”，这样的话别说挽回了，估计陈竟直接扫他出门。
　　可是听到这样的话他心里竟然变得踏实了，郝家煜觉得自己真的是怕了。
　　他怕陈竟不在乎他，不要他，对他死心。
　　两个人正僵着，陈母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见客厅里俩人一蹲一坐，忙呵斥陈竟，“怎么让客人蹲着，那么没礼貌。”
　　郝家煜急忙站起来，两手放在裤子两侧，像是行军礼般叫了一声，阿姨！
　　“快坐坐坐，别站着，我再去加个菜，去洗个手，快坐下吃吧。”又冲厨房喊一声“小何，洗洗手出来吃饭，剩下的活我来弄。”
　　何观澜码好切好的西芹，装进盘子里，才洗了洗手，顿了一下，出了厨房。
　　三人各坐餐桌一边，陈竟拿着筷子这边夹一口，那边戳一下，吃了两口就兴趣缺缺的放下了筷子。何观澜一直笑着看他，见他不吃了才说“刚才说不让你吃那么多豆腐花，现在不饿了吧。”
　　陈竟笑笑，其实和他吃没吃过东西没关系，面前坐着这两个人，就是快饿死，他可能也吃不下。
　　郝家煜见何观澜一副很熟的样子和陈竟讲话，心里的酸水直冲到喉咙口，你他妈是谁啊，谁允许你跟我老婆那么亲昵的，当老子是死人啊，靠靠靠！
　　气氛这么僵着，陈竟忽然站起来说，你们在这坐着，我去叫我爸。说着噔噔上了楼。
　　这边陈竟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楼梯转角，郝家煜就立马显出自己本来的一面。何观澜也放松了坐姿，倚在了靠背上。
　　郝家煜偷着打量对面的人，三十多岁，长的不错，下巴处还有一圈短短的胡渣，比自己壮，看着就是练家子。一双长腿桌子底下窝着不好受，只能往两边分的开开的，郝家煜再看看自己的，哼，也不比那家伙差嘛。
　　怎么看都是自己更年轻更帅气。
　　可是……他好像比自己更会关心人。
　　郝家煜小气的在心里扉腹人家半天，面上却端好架子，他自幼生活环境所致，平时再不靠谱，骨子里带出来的高傲却是扎根的。
　　“这位先生，你是怎么认识阿竟的？”
　　何观澜似是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打量，听到他问话，稍微皱了皱眉头，还是说“健身房。”
　　郝家煜一听到健身房这三个字，口水差点喷出来，别看陈竟在外面一副生活规规矩矩的摸样，其实最没有规律的就是他。懒得要死，书架上拿下来的书从来不会放回去，郝家煜每次去他那边，都会偷偷给他整理好。他最勤快的时候大约就是对工作上，以及那些破植物。
　　他不上班的时候，走路都嫌累，怎么可能去健身房？！
　　他仔细一回想，那次在他家等他的时候，陈竟确实是湿着头发回来的，当时一心想见他，也没注意那么多，现在想来，原来他已经瞒了自己那么久。
　　外人听到健身房，只当是正常锻炼身体，但在同志圈里，谁都知道那是邂逅艳遇的好场所，健身房里的教练喜欢女人或者男人，都能在学员里找到自己的菜。
　　郝家煜也有一段时间是泡在健身房里，吊一个大学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里边有多乱。
　　再打量面前的人，一身肌肉越看越像是健身教练。
　　“你是健身教练？”
　　何观澜这会儿大概已经想明白陈竟和郝家煜的关系了，只是陈竟不说，他就当不知道。
　　他来找陈竟也是一时头脑发热，陈竟因为学校临近考试，一周之前就跟何观澜打了招呼说不去了，年后再去。陈竟考完试那天，他给他电话，白天的时候一直关机，直到晚上吃晚饭闲着又拨了一回才打通，一问，才知道陈竟回老家了。
　　挂了电话他不知是怎么福至心灵，大半夜抱着女儿送到父母家，接着就赶到了机场。
　　过安检的时候，何观澜忽然笑了。这种事就是他年轻时都没做过，这会不知怎么就来了激情。
　　“是啊，我是健身教练。”
　　话刚说完，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郝家煜下意识的看一眼，见人还没下来，就探出头，凑近何观澜低声说“你少打陈竟主意，我警告你。”
　　“嗯？”何观澜还是笑，“和你有什么关系？”
　　郝家煜怒上心头，还想再说什么，无奈陈父和陈竟下了楼来，他只能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叫一声，叔叔好。
　　陈父是老一辈的读书人，和陈竟差不多的个头，很清瘦，鼻梁上架着老花镜。他看一眼郝家煜，嘴里咦了一声，再看看一边的何观澜，才反应过来是两个人，便笑呵呵的说“今年倒是稀奇了，来两个客人。阿竟什么时候交了那么多朋友？”
　　陈竟给他拿好筷子塞进他手里，见陈父坐了自己的位置，只能坐到另一半。陈父见状，不满道“你坐在那里，你妈一会坐哪里？搬把椅子和你朋友坐在一边去。”
　　陈竟撇撇嘴，不情愿的站起来去搬椅子，郝家煜慌忙往一边挪，等着陈竟过来，却不料陈竟直接坐到了对面。
　　何观澜见陈竟坐到了自己这边，这他倒是没想到，愣了一下才想到往里面去一点。陈竟坐好了，他才下意识的去看对面的郝家煜。
　　郝家煜平时很少生气，他没什么烦心事，整天吃喝玩乐，头脑又好用，公司里的事处理的也游刃有余，着实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控制不住情绪的。
　　这会儿他却是很生气，而且觉得脸上很下不来！
　　他都那么上赶着请求原谅了，陈竟怎么说都是他的人，坐在别人跟前算是怎么回事。
　　对面那小子得意的表情，简直让他火冒三丈。
　　饭间，陈母忽然问，“小何，家煜，你们有没有认识的姑娘，合适的给我们阿竟介绍一下。”
　　郝家煜非要人家叫他名字，说叔叔阿姨您叫我小郝多难听啊，还是叫我家煜吧。
　　俩人一听陈母的话，都愣了。郝家煜直接在心里泪奔了，您把我当姑娘行吗？让我把老婆往别人身上推您于心何忍啊！何观澜则是想我都离婚了要有好的姑娘我不自己收下干嘛先给陈竟介绍啊。
　　陈竟脸上挂不住，只能把脸埋进碗里，“妈，都说了我不缺人追。”
　　“你还好意思说，你大学毕业都五年了，一个女孩子都没带进家门过，你这个样子，妈妈都快觉得你喜欢男孩子了。”
　　陈母本是无心说出来这句话，她也算是知识分子，社会上很多事都了解，同性恋这个词并不陌生，她这样说不过是想刺激儿子一下，却没想到桌上的几个年轻人一个个刷的变了脸色。
　　忽然的安静让陈母没摸着头脑，她一一看过去，见陈竟端着碗愣在了那里，再看一边默不作声的何观澜，最后转到呆滞的郝家煜身上，心里忽觉怪异，那个念头未冒出来便被她掐死，只能堆起笑容当没事一样说“我开玩笑呢，看把你们吓得，快吃饭吧啊。”
　　吃完饭何观澜先一步挤进厨房帮陈母洗碗，郝家煜默默向他竖起中指，靠，装什么装！
　　陈竟回房拿了钱包，出来对郝家煜说，“走，给你找个地方住。”
　　郝家煜不满的小声说“凭什么啊，他为什么住你家？”
　　“我上午已经给他找好了”见郝家煜还是站那不动，陈竟指指储藏室“去拿你行李。”
　　郝家煜这才乖乖的拿起东西跟在陈竟后头，还不忘喊一声，叔叔阿姨，我和阿竟先出去啦！
　　外面阳光大好，出门没走几步就是一条小河，因是冬天，河两边停了几艘小木船，并没有人在上面。
　　陈竟走在前面，两手抄进羽绒服口袋里，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显得特别温柔安静。迎面走来几个女孩子，在桥上和陈竟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孩忽然回头试探的叫“阿竟哥？”
　　陈竟闻言回头，打量女孩子好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是方婷啊。”
　　郝家煜见有人跟自己老婆说话，忙凑上前，站在陈竟身后。小姑娘拿眼角瞟一下郝家煜，有点害羞，拉着陈竟到一边，偷偷问“阿竟哥，那是谁呀？”
　　陈竟扭头看一眼拉着箱子的郝家煜，对方也在看他，满眼的殷切，他有些慌乱的别过头去，说“那是我一个熟人，来这边玩的。”
　　小姑娘失落的哦一声，一秒钟又打起精神拉着同伴走了，走两步不忘回头冲陈竟说，“阿竟哥，过两天来我家吃饭呀！”
　　陈竟给她摆摆手，笑着应了。
　　郝家煜酸酸的在一旁说“你还蛮受欢迎的。”
　　陈竟瞪他一眼，转身继续走。
　　明明是你自己沾花惹草，处处留情，连小姑娘都喜欢你。
　　郝家煜不知自己又那里惹到陈竟了，犹豫着伸出一只手抓住陈竟的胳膊，拉他一下，见他没反对，又往下挪，顺势抓住了陈竟的手。
　　陈竟下意识往外抽，怕被别人看见，这一片都是邻居，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熟人。
　　郝家煜才不会轻易放开，他有些心酸，自己媳妇儿的手现在都得看着脸色才能拉一下，怎么会混到这个地步。
　　两个人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拉着手慢慢走，过了桥，穿过几个巷子，终于到了宽阔的马路上。陈竟一下子甩开郝家煜的手，问“你身份证带了没？”
　　郝家煜掏出钱夹，把身份证交给陈竟，陈竟接过的时候，看到他钱包里的照片，愣了一下，“你还留着那张照片啊。”
　　郝家煜低头看，照片是那次他俩一起去华山拍的，背后是高耸的山峰，郝家煜一手揽着陈竟的肩膀，脑袋歪在陈竟头顶，笑的像只得意的龙虾。陈竟也是笑着，年轻的脸上满是幸福，黑黢黢的眼睛里写满爱意，那时他们明明还很在乎对方。
　　那是穷尽所有都不可能回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