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泪》刀知箫

2、第 2 章

　　我捂着左肩的伤口，站在岸边。我答应过一舟，今天会来看他。
　　一舟的桥已经建好了，他坐在用珊瑚搭建的桥上，静静的望着远方的龙朔城。
　　我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他的背影，模糊颀长的白色长袍衬着一舟象是一尊干净的雕像。
　　我忍着痛，轻轻唤道：“一舟。”
　　嘴角扬着的一舟在瞬间惊慌了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我机械的笑：“我为了每天来陪你，没有去做该做的事，血澜代我受罚，双手被烟唳砍了下来。我，给了她我的左手。”
　　一舟怔怔站着，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在思索着该说什么好。
　　我闭上眼，略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下去：“我认识了你多久，和血澜相处了多久；陪你开心过多久，和血澜相濡以沫了多久；你为我建起了离开血彻的桥，血澜为保护我失去了眼和手！这么简单的对比，怎么明了的现实，我早该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舟晃了晃脑袋，轻盈地穿过那座火红的桥，像鱼儿一样落到我面前。我是这么近的看见一舟。黑发黑眸，眼底映着妖娆的蓝，消瘦的脸庞，纤薄的轮廓。细致好看的男子穿着一裘乳白的长袍，被海与岩浆映成明晰的蓝与红。我几乎快要看清他白色衣摆上翻覆的金色花纹。
　　一舟的表情是那么平静，苍白的唇齿间衔着淡定的微笑。他一直向我走来，我看不懂他眼里的笑意。
　　我退后一步，说：“不要现在过来。”
　　“现在？”一舟轻轻的笑：“眷彩的体质是会主动吸食人魂的嘛！不过，潞，你真的会杀我吗？”
　　看着一舟眯起的双眼。我摇了摇头：“我没有退路，我不想杀你，但我和血澜要幸福，血彻里数百的眷彩必须幸福。我们需要能摆脱烟唳的力量。”
　　一舟开心的笑起来：“你不忍杀我，你还是喜欢我的。”
　　一舟心疼地抱住我没有左臂的肩膀，低下头去：“我是法师哦，所以吃掉我，潞，你会有比烟唳更强大的力量。”
　　不容我拒绝，一舟的魂魄已经模糊起来。裂成碎絮的灵魂一层层覆在我身上，然后融化成乳白的光渗入体内，淡淡的暖热，我感觉得到，那是一舟的温度。
　　一舟最后笑得很难过，但他还是在笑：“看不到你羽化后的样子了，真可惜。潞一定会是个漂亮女子。”
　　我抱紧自己，就像是在抱紧一舟一样。身体由内部开始燃烧，灼热的温度似要毁坏一切，但我却能听见皮肤血液骨骼涅槃后重生的细小声音。我感到背后一阵巨痛，两扇巨大的黑色骨架呼啸着刺透皮肤展开，落下黑色的血。我回头，看见一舟的白色灵魂化作细碎的羽毛叠了上去，是白色的黑翼。迅速蔓延的黑色长发拖了一地。我屏住呼吸不敢哭，害怕一舟灵魂化作的泪珠滚落岩浆，永远的消失。

　　我趔趄着走回山洞，跌坐在满地的珍珠之间。
　　血澜不见了，或许在血原荒砍斫挽梦吧。那些珍珠突然间融化成白色的液体像有生命一般沿着我的身体滑向左肩。慢慢的，乳白的光辉为我凝聚出了一只新的手。血澜的眼睛从我眼眶中掉出来，一舟残余的法力和珍珠让我的双目得以重生。和以前一样的瑰红眼眸，明晰清楚。
　　我在石英壁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是从不敢想象的美丽：原本粗壮的骨骼变得纤薄，绿色皮肤褪成比烟唳更为细腻的象牙白，如同血彻一样的红色眼眸象要燃烧起来，和一舟相同的黑色长发柔软的铺了一地。
　　血潞已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眷彩。
　　“叮~”是铃铛的声音。我抬头向洞口望去，烟唳站在那里。
　　烟唳冷冷笑着轻轻鼓起了掌：想不到羽化的会是你。

　　烟唳和我坐在龙朔高高的城墙上。这是我第一次到血彻以外的地方，竟然是和烟唳一起。
　　烟唳斜靠在一块青石上，目光悠远的望着远方的血彻，问我：“你打算继任下任的王吗？”
　　我死死盯住她紫色的眼睛，道：“你知道的，我们只是要反抗你，反抗在血彻的你。”
　　烟唳的瞳仁柔软下来：“不压迫你们，你们怎么会留在血彻呢？不去砍斫挽梦，他怎么会回来呢？我只不过在用一种极端的方法来做些对大家都好的事情。”
　　看着我疑惑的样子，烟唳笑了起来：“你知道吗？血潞。在龙朔，一个未羽化的眷彩是可以卖出天价的。我们的骨胶是最好的药，提升魔法的药。我们羽化时吸收了他它们，所以我们变得美丽而强大。我见过太多被猎杀的眷彩，我不希望眷彩被灭族，我宁愿把你们关在血彻里。”
　　我哑然无语。手指在口袋里触到那蓝色的眼珠，咬着牙问：“你为什么仅仅为了一朵挽梦就夺走了血澜的双臂？”
　　烟唳的笑容静默下来，忧伤的蹙起眉：“挽梦不可以开满一千朵的，为了我所等待的爱。”
　　我迷茫道：“爱是什么？”
　　烟唳突然俯身到我面前，用食指抵住我胸口问：“当那个人魂消散在你体内时，这里是不是有一种像被撕裂的痛苦？那有刻，是不是连你最重要的血澜也忘记了。只想着不要他消失？”
　　我愣了愣，最终点了头。
　　烟唳眯起眼睛向后靠去：“就是那种感觉。好象为了某人可以放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