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乱同人黄泉篇》蒲上篱

6、第 6 章

　　第二天赶着车进了城，我将那桃枝放在身上，果然畅行无阻，心下颇以为奇，便问那马夫那土地公手中为何竟托了一枝桃花。
　　那马夫笑道：“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来来返返皇都几次，还真听说过这事儿，说是土地成仙前原是个小乞儿，他常住的便是这庙，那时还不是个土地庙，是个废弃了的荒院子，以前有个和尚住的，后来那和尚游行四方去了，便荒在那儿了，那院子后头有株小桃花树，长得病病歪歪，那小乞儿便日日寻了水来浇它，冬日里给裹着草席，自己冻着，外边儿人笑他傻，他也还是那样，有一年天下大旱，乞儿无处可走，连着几日未寻着吃食，眼见着不成了，却见一人走进，模样赛似天仙，手里托着一颗丹药，嘴对嘴给他喂了下去，这么一觉睡醒，那乞儿竟脱胎换骨一般，想起梦中之事，觉着蹊跷，便看那株桃树，果见桃树已枯，乞儿扶着树大哭三日，后竟生了怪病，不到半月就随那树去了。说是到了地府，阎王感他们俩大义，一个妖封了鬼仙，一个人报了天庭封了土地。”
　　我听得入神，在地府时却也未听过此事，大约其中另有隐情。马夫见我出神，便笑道：“小姑娘当真了？哈哈！又哪里有这么些神神怪怪的，不过是传着的故事罢了，大家听个趣儿，听过就完了。”说着话赶了赶马，又道：“倒是当日咱们的皇帝陛下可当真了。”
　　我一听这话来了兴趣，问道：“怎么？如今寰宇帝不是不信这些的么？”我在地府听闻人间的寰宇帝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去年黄河水灾泛滥，以往前朝的皇帝遇着这事都恐是惹怒了天上龙王，纷纷祭天求恕，寰宇帝偏不信这些，派了人去挖河道引水抗洪，不出三月，河道疏通，救了附近上万人性命，并让蓄了水浇田，作物疯长，那年粮食丰收，百姓感上恩德，上出行，上万黎民出门跪迎，愿吾皇万岁，祷声震城，响彻天地。
　　我还记得那日,公子对着镜子里的人低声喃喃道：“你是明君，如此，甚好。”语罢便闭了眼，我分明看到他嘴角一弯笑，像是欣慰像是祝祷。
　　马夫听了我这话，大笑道：“寰宇帝不信鬼神那是自然！只是偶然进了那庙，见了瓶中桃花不朽不落，讶异非常，又听了那故事，便命人好生修葺那处地方，说是感他们深情。其实啊，也说是当年的无双公子甚喜桃花，如今人不在了，咱们的陛下想着念着，偶然见了那花不枯，便因着对无双公子的情修了那庙。”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咱们的陛下啊，也是个长情人！只是无双公子去了，那等才情的人，为着大倾耗尽了心血，才高天妒啊！”又是一声长叹。
　　我心里触动，也惊异这么一个人竟不在意世俗伦理，语气间净是感叹惋惜之意，大约也是因为那两人太过出色，本也不是俗世之人。
　　我缩回身子进马车，却见张先生抚着那琵琶，无声地落了泪。
　　车停在相府。
　　张先生付了银两，便让马夫离开了，牵着我的手去叫门。
　　两个门子见他穿的简朴，拦了叫人通报老爷去。我心里也奇怪，觉得这先生定不是平凡人，竟认得当朝丞相。两个门子刻意刁难，他也不急不恼，只说请人通报，八方城的张尽崖求见。
　　八方城的张尽崖？这名字好生耳熟……
　　未等多久，里面便有人急急出来，穿着寻常的布衣裳，后面只跟了刚刚去报的仆从，出门见了张先生，先是一愣，随后便疾步过来执了先生的手，还未说话便有些眼湿，拍着先生的手道：“这么些年了……尽崖，你竟也长得这般大了……公子他九泉之下有所知，也……”还未说完便闭了闭眼，顿了顿道：“不说了，你先进屋罢，暂且喝口茶再去瞧陛下。”
　　张先生勉强一笑，话音有些哽咽，道：“军师……这些年可好？”
　　那人叹道：“哪有不好的呢，总不过就是那样，往日盼着个安生日子过，现如今得了，却觉得那时跟着陛下打江山时才是最好。”
　　张先生道：“军师放宽心罢！”便低了头喝茶。
　　那人出神许久，回过神儿来笑笑，这才看见我一般，问道：“这孩子是谁？”
　　张先生道：“跟了来寻兄长的。我见她一人孤零零的，年岁又小，便带着了。”
　　那人低下头来看我，神情似笑非笑：“来寻兄长的？我看不像。”
　　我被他看得心里紧张，便不说话。看来这人确实就是当朝的丞相戚无忧了，那时便听说是个有七窍心肝儿的人，跟着当日的英武侯方君乾打天下，跟无双公子两人一个出谋一个划策，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还未说什么便已经遭他怀疑，不过我也从未要对他隐瞒，那时公子教我来时便已经叫我自称是他的徒弟，对无忧丞相如此这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