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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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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被带回地府那日刚过除夕,正是正月初一,如今整整六年,今日也是正月初一,人间应该正是红火。却不知公子怎样。
当年带了婆婆的万象镜在身上,这些年一直未用,如今倒是可以看看了。
我便转过了身,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镜子拿出来,地府之物质地坚硬无比,跟着我颠簸许久却没半点损坏。
我擦了擦镜子,屏住呼吸去看,开始雾蒙蒙的,过一会儿慢慢清楚起来。这一看,却是一惊。鎏金铜瓦气势雄浑,下面乌压压立着一群大臣,竟是在金銮殿上,在往上,华贵的轮椅摆在皇帝宝座旁,椅上人静静端坐,金冠白衣面色凝重,却是公子坐在那儿!旁边也没见方君乾半点踪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君乾哪去了!公子不愿被人侧目,每每上朝都不肯与方君乾坐在一起,如今竟是方君乾不在了公子坐在那儿,定是有什么缘故!
我急着想知道,却半点法子也没,我被困了六年,六年人世间种种都与我无干,无人告知我上头又有了什么变故,我也一直觉得公子如今与方君乾在一处,定是安好无忧的,怎知种种都不是旧日模样!按大倾朝例,正月里前几日是不用上朝的,现在算算上头时辰也不早了,且看见公子脸色实在不好,着实叫人忧心。
镜中一时无人说话,许久,才有人上言,道:“陛下此行难测,公子……是否出兵相助?”
听这话竟是打仗了?方君乾难不成竟是亲自领兵去了!难怪公子独守朝堂……看情形不太妙,公子脸色实在不好。
思绪良久,公子方才抬眼,道:“匈野蓄谋良久,此时出兵京中无人,不是好法子,匈野以重骑犯我,回击人在精而不在多,使良计可胜。”
下面人也想不出个什么来,呼啦一声都跪倒:“吾等唯公子马首是瞻。”
公子挥挥手退朝,尽崖师兄推着他下去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他一脸疲惫眼底有深深的忧色。
多半是不大好了。
夜半,我看得眼睛都累了,公子却依旧在那里批折子。方君乾不在,所有事都压在他身上,他身子向来不大好,这么一来,更不知要累得怎样了。
我细看去,却见是个锦帕子,上面是蝇头小楷,公子像是在细细斟酌,一字一字写的极慢——“西野地阔,勿急进,损其时耗马力,重骑难养,断粮困之,勿交锋正面。其北有林,轻装引骑入内,上设大石,可滚石击之。”停笔思索半晌又写道:“云骑可用,夜半以火攻之,烧粮惊马耗其兵力,荒蛮高地有草,色枯味腥,采之可止血解毒,三日粮草必到,凡事勿忧。”又蘸了蘸墨,想了半晌,方在帕子不起眼处落笔:“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飞捷贺酒。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写到最后一句他又顿了顿,想了许久才添上去。
我随尽崖师兄学诗词时曾学过这首,是国风,君子于役,原是妻子写给远征的丈夫的,中间的一句原是“鸡栖于桀”,被公子改了为“飞捷贺酒”,霎时觉得男儿豪气,后面一句也原是闺中人情长,君子在外征战,我如何能不相思!此时写来,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心酸。
公子此生所在意的也只有一个他了,如何……能不相思!
见公子转轮椅到了窗前,取长笛幽幽吹了几个音,便有人悄无声息地到了窗下,公子将那帕子塞入竹筒递过去:“挑好的信鸽送与寰宇帝,你速领云骑赶往西北助他一臂之力。”
那人接了行礼告退,来去无半点声响。公子看着他去,独坐窗前许久,方转轮椅回去。
直看他睡去,我才收镜,如今局势,恐是匈野多年野心,一朝迸发,势必难挡,无怪公子如此忧心。
却不知方君乾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