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乱同人黄泉篇》蒲上篱

35、第 35 章

　　六年亦在眨眼间。
　　我身陷无间地狱在那一片混沌之中脑子也不清明，受了多少刑罚已数不清，一日经受上亿生死，若不是记挂公子一念存在心里，此时怕是要心魂俱灭。
　　苦刑无甚可讲之处，便说出无间往忘川。
　　我如今只留得一魂一魄，地府无碍，到人间……怕是只能勉强塑一会儿形。
　　引魂人将我解下高台，仍被锁着带往忘川。
　　忘川水流不息，水里多少冤魂怨鬼，参不透看不破沉在水里，经千年冲刷，执念皆去才可出水投胎。我还记得当年随公子出地府，经过忘川，踏上奈何桥，桥下怨鬼索命夺魂，公子却拉着我，走的那般安稳。
　　如今物是人非。
　　我身上锁鬼索被解了下来，身后有人一推，我便直直掉落忘川。
　　水里冰凉彻骨。身旁有怨鬼挤挤攘攘，我往边上挪，靠在奈何桥角处，抬眼便是婆婆的一个又一个石碗。
　　我抬头看着她，低声道：“囡囡叫婆婆伤心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过眼来看我：“囡囡长大了，许多事已不是婆婆能做主的了，只是凡事都要量力而为。”
　　我点点头：“我晓得的，婆婆这些年可好？”
　　她将一个碗摆上去，道：“左不过是做这些个事，哪有什么好不好。”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又道：“六年前曾有归人留话给你，是个……像是宫里出来的。”
　　有人留话给我？六年前宫里出来的……难不成是她？我问道：“可是位公主？应该是寰宇帝那位只有个虚名儿的夫人。说了什么？”我当年一念之间帮她脱了执念，如今她该是早已投胎，我长久未归，地府中也见不着了。
　　婆婆道：“那就是了，也怪，她只说了句‘是我累她，大恩还不得还累得她叫人察觉，我对她不起。’应就是这话了，她叫我来日见了你替她赔个罪，说她来生结草衔环亦报不得。”
　　我思索半晌，莼阳公主累我何事了，竟留下这样的话。想了想又问道：“我不知她所说何事，她进地府后可有事发生？”
　　婆婆道：“倒是无事，只听见渡魂人问是否有鬼差曾渡她，大约是身上沾染了什么气味。”
　　鬼差……我脑子一炸，我竟忘了此事！我说皇城阳气重寻常鬼差进不得，况且我身上有那桃枝护着哪能被人发觉！原来竟是因着这事！
　　我在地府呆了那么些年未出去，投不得胎算是半个鬼差，鬼差身上自有引人渡人的气味，我与她日夜相处，后又化了她的执念渡她而去，她身上自然沾染了曾有人渡的气味，皇城鬼差不多，稍稍分辨便能知晓我藏在此处。难怪！难怪！她冰雪聪明，多半是知道了什么又无力更改，怪不得要向我赔罪，我一念的善意，竟为自己掘了坟墓！
　　如今一切已成定局，我亦无力去更改，索性也不去想了，她后来的路，也皆是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善恶都有因果，我昔日种下的因，如今结成了果，又能怨谁。
　　婆婆仍一碗一碗往上端，过往归人亦一碗一碗往下喝，喝下去的，便就过了奈何，忘不了的，便叫扯下桥落入忘川，陪着一干执着的鬼魂等着忘记的那日。
　　也许有一日，我也会像他们一样，被冲刷多少年之后，便忘了我所执着，念着的是谁，放不下的又是谁，左不过都是一行泪，一碗汤，饮下了，便都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