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羯座的爱情》风细柳斜

21、第二十一章 遗 嘱

　　嘉蔚走后，第二天便是我的生日，本来已经忘掉，但Willson跳出来硬要提醒我，一早洁茹、岚欣他们还以为我还在成都，打电话过来声称要隆重庆祝岁月沧桑，我哪里有心思跟他们开玩笑啊，我着急要去医院看望Jack，草草告诉她们我的近况，一切等再度相聚时详谈吧，丢了一个重磅炸弹了事。昨天Jack见我回去时没有带去嘉蔚，便已猜到了结果，神色黯然，喃喃自语：“人似秋鸿来有信，去如春梦了无痕。”
　　我见不得他这么伤感，走过去将他揽入怀中，反而被他安慰道：“没事的！不要难过，她应该走得不痛苦！”
　　“嗯，我知道！”
　　“我要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所有时光。”
　　“好的，我也是！”
　　……

　　在病房的长廊碰到了刚从Jack病房出来的护士。
　　“他今天情况怎么样？”
　　“昨天你走后他溜出去一趟，这不今天疼得厉害了吧？！最怕就是这个时候再来个什么感冒，那就……”
　　难道你们就请等着危重患者从你眼皮下走出去而熟视无睹吗？我强忍住不对她发火：“好了，我知道了！”
　　……
　　Jack依旧躺在床上，眉头紧锁，想来是刚才的疼痛使他已经非常不堪了。见到我进来，微微睁开眼睛笑了一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这是送给你的！Mary,生日快乐！”
　　这～就是他昨天出去的原因吧？！我接过礼物，昨天我辛苦建立起的堤坝被瞬间瓦解，捂住嘴几乎泣不成声，在我看来，无论这是什么，它都是Jack用生命换来的珍贵。
　　“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呐？快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那是一串石榴石手链，粒粒通透莹目，“好漂亮！”我竭力止住抽泣赞誉，示意由他亲自带在了我的手上，完好后。他从枕下又抽出一个类似的盒子说：“这份是送给Willson的，我让他提前了行程，替我回加州处理一些事情。万一～我等不到他回来，你就替我转交给他。”
　　“不！你自己交给他。”
　　拒绝的声音粗暴得几乎自己都觉得陌生。Jack微微含笑道：
　　“别傻了，Mary！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请不要难过！”
　　“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样对我很残忍。”
　　Jack又问：“我是好人吗？”
　　“当然！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
　　“所以不要难过，好人是会去天堂的！” Jack再次微微一笑，指尖为我拂去满脸的泪水，又接着说：“不过，如果有下辈子，如果再让我遇到你们，我一定不放弃你，要与Willson好好地竞争，至少不会让他赢得那么容易……”
　　“不要……”听到Jack玩笑似的话，我不晓得该如何制止，情急之下，我颤抖地吻住了他的双唇，万物皆静，天地间只有我们彼此的呼吸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举止来，面对Jack变幻万千的神情，我红了脸，垂直眼睑不敢再看，尴尬道：“还好夺走的不是你的初吻，否则被你哭喊着要找回就麻烦了。”
　　“上帝啊，请原谅我此刻的自私！仅一天就好！”说罢，轻轻将我的脸捧在手心里，深深锁住我的唇瓣，自己也在做出回应。可我有些迷茫，分辨不出究竟属于怎样的一种爱！
　　“我有一个要求！你先答应我！”
　　“说！”
　　“我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
　　“好！”
　　“今天不做饭了，我们去东方明珠！”
　　“啊？！”我惊醒，推开他：“不可以！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不用怕，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按时吃药打针，你会疼死的！再说，医院也不可能把违禁的麻醉性镇痛剂提前发给你啊。”
　　“不会的，我有准备！不会很困难！”说罢，Jack从床旁抽屉最里面拿出瓶盐酸吗啡，硕大的瓶子让我触目惊心，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会有这么多？”
　　“我准备这一天很久了，每天都能节省下很多。”Jack红着脸垂着睫毛说的话让我鼻子一酸，也就是说自从他默认我留下后，每天都会不声不响忍着疼痛节省这些止痛的违禁药品，为了这一天，他花了多大的力气哦，我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他呢？

　　离开医院真的很容易，几乎容易到只需要换下医院的病员服就可以了，也是啊，至少从这个病区能立着走出去的人本来就几乎为零。春天就快到了，加上暖冬的作用，街道上已提前有了新意，阳光也不再是毫无热情的洒向大地，为我们带来了一丝暖意。早在从医院里走上出租车时，便已能看出Jack的身体明显非常的疲惫了，现在要坐这么高速又几乎耸入云端的电梯，也不知身体是否能吃得消，我紧紧抓住他瘦弱的胳膊，使他整个身体微倾依着我，开玩笑说：“我们在相依为命呢，所以你不要试图逃掉！”
　　“放心吧，Mary！不会逃掉的，我说过至少在今天！”这让我又一次坠入了无以言喻的深渊，我们默默无言，相互依靠着缓缓移到他预定好的座位前。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好像《冬日恋歌》里的男主角——裴勇俊？”
　　虽然Jack已经非常消瘦了，但那副儒雅的框架仍然很像的！
　　“有～～小薇也说过的。”
　　“哦，对不起！”唉，我说什么不好，怎想提起这个话题。Jack惨然一笑：
　　“没事！也不是坏事！最近，小薇还提醒我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还有遗产分配的事情没有处理完。”
　　“啊？！你才多大年纪就……”察觉到不对，我住了口。在我心里但凡提到遗产通常是针对于年迈迟暮的老人，怎么也跟眼前正值壮年的Jack挂不上号，这么年轻便要面临身后，真的令人悲哀。
　　“Mary，不要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是事实我们就要去面对！对不起，在你生日这天还总提不愉快的事情，请原谅我，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自然清新、随心所欲的女孩！不要试图掩饰你最自然的东西，在我看来那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否则，我会认为我的病会成为罪过。” 见到我放松下来后，Jack镇定自若地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父母离开我时留给了我一些，姨妈走后也留给了我一些，我没有其他亲人或子嗣，虽然跟小薇离婚分给她了一部分，但她知道我一向很会理财的！所以，她并不担心我的健康，反而担心起我的遗产来了，呵呵～～你说我该怎样？”
　　我对此完全没有概念，从未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问题，抬头看见Jack手肘顶着胃，大粒的汗珠从苍白的额头上滑落，Jack一想起这个冷酷的前妻，心一定很痛吧，既然痛为什么要去想呢？！我赶紧拿出药喂到Jack嘴中：“休息一会儿，不要说了！”
　　Jack粗重的喘息了很久后：“等等～～Mary！不提小薇了，我马上就要说到正题了。我原来在加州做过一段时间临终关怀的志愿者，所以当我做了很多生的尝试以后，我决定来体验自己国家的临终关怀医院，这里毕竟是我的家，虽然我从小没有在这里长大，但我始终认为这里是我的家。可惜这儿的临终关怀事业还处于起步阶段，死亡这个字眼被大多数人所避讳，好多的患者就是被活活痛死也不会来这里。你要知道，当死亡一定要降临的时候，就应该让它到来的更有尊严、更舒适和顺利。所以，我的遗产除了一小部分外，我将全部捐赠给我的国家用于完善这个事业。”
　　我眼前蒙起一层雾水，心中仿佛丘壑万千，抿紧的嘴角试图张了张……我不想说那一刻，Jack带给我的震撼和感动有多么强烈，形象顿时有多么的光辉，汹涌的现代生活在Jack这里提前得到了空前的沉淀，在这种神圣的光芒照耀下，任何华丽的词藻都会相形见拙：“你这样做是对的，Jack！我要感谢你这么做。你无论做什么我都完全支持！”
　　“我知道会得到你的支持的，你是那么的善良可爱！这个世上除了Willson外，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Jack深深的喘了口气：
　　“有关遗产的相关手续我全权委托给了Willson，所以，这次Willson去加州是替我处理在那里最后一部分房产的。送你的石榴石是摩羯座的幸运水晶，而送他的紫水晶是处女座的幸运水晶。这两个星座其实很合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受到我的影响，Mary！你们一定要幸福！我会在天堂保佑你们、守望你们。” Jack长长的舒了口气，凝重的表情也松弛了下来，对我绽放出淡定的微笑。
　　此刻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气流不顺，说话也变得困难：“Jack！这～就是你拉我出来的主要原因吧。” 这个世上每天都上演着事与愿违的游戏，越是想竭力攥住的东西，越容易从指缝的间隙中流逝。
　　“是的，Mary！但不要误解为这些是全部。”他随手招来旋转餐厅的服务生，耳语了一番，声音太低、太虚弱，以至于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或者说我根本没打算去倾听，今天Jack诉说了一件又一件在我看来惊天动地的事情，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对每件事情进行消化，仅仅是照单全收而已。我最为恐惧的还是Jack的和盘托出，说得那么急切，生怕再没有机会，像是在交待自己的临终遗言，没有添加任何修饰，这些都让我无法接受又无端抗拒。
　　服务生端上来是燃着烛光的生日蛋糕，上面写着：送给我的亲人——Mary！生日快乐！霎那间，我觉得好温暖，无论朋友也好，老大也好，甚至爱人也好……都不如亲人这个称谓让我感到温暖！Jack伸过来紧紧攥住我的手：“你和Willson对我来讲都是亲人！生日快乐！”

　　我深深地凝视着他，想把这一刻刻成光盘做永久的留存。

　　——2007、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