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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早衰之症」 ...

  •   司空离墨幽幽望了凌舒一眼,却全然未提及他,只道:“听说你是昨日回来的。”
      “……嗯。”她淡淡出声,莫名从对方眸中瞧出几分怒意,想起当日在竹林不告而别,定是引他生气,遂微微颔首道,“哥哥,那日我……我只是想查出真相。”
      司空离墨注视着她,眼中闪烁着难言的复杂,“那你可有查到什么?”
      “我……”她正欲开口,却还是将话收了回去,回头看了看凌舒,方道:“我们边走边说罢。”

      ***

      自她有记忆起,司空离墨已是天玄阁的右护法,自幼出类拔萃。她依稀记得堂兄在二十岁那年,迎娶了寂风堡的袁大小姐,本以为能够就此双宿双飞,怎料命途多舛,那自幼病弱的嫂嫂在生下弘宇不久后便去世。
      她记得那日,早已因病而头发花白的兄长一人跪在嫂嫂的墓前;她记得那日,所有的美好全都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自那以后,她时常会回忆起那幕景象,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有一个白发如霜的年轻男子跪倒在一座墓碑前,早已辨不清发上哪片是雪,又有哪片,是他的苍苍白头。

      许久未像现在这样安静地散着步,二人一直走到池塘边上才停下脚步。春天已近末尾,气候亦不再清冷,司空镜凝视着对面之人的背影,良久才淡淡开口:“我听青蝉婆婆说,义父他……南下了?”
      司空离墨却不回头,声音平静如旧,“他去了襄阳附近探亲,暂时不在阁中。”
      “可是婆婆说,已经有好几个月未见到他了。”她莫名心上一紧,隐有几分不安,“哥哥,义父他……可是出了什么事?”
      司空离墨缓缓侧首,幽黑的瞳孔中波澜不惊,“义父武功盖世,能有什么事?”言毕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又问:“你近来总问我这些,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顺着在豪杰山庄找到的线索去了邺城的司空家……”她双手微微一握,而后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正是当日在司空世家觅得之书,“这本册子应该是我爹所写,与你当初拿给万峰的半卷药方——极为相似。”
      她深吸两口气,动作缓滞,仿佛极为艰难,却在抬头之时愕然怔住。面前的司空离墨不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虽神色如常,却明显夹杂着几分肃然,连声问:“……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司空世家的一间暗阁里。”对于此等反应,她略有惊讶,“我的随身之物中有一块玉石,正是那间暗阁的钥匙。”
      言罢她却未将书册递出,而是倏地又将其收回袖中,毅然抬头道:“哥哥,那日在竹林你问我,关于我爹是否给我留下遗物——你可是早就知道那间暗阁的存在?你的另外半卷又是从何而来?”
      司空离墨注目片刻,重又恢复镇定,轻声道:“那半卷药方是从我爹的遗物中得来,我也是在那时得知暗阁的存在。”
      “……伯父的遗物?”她心上的疑虑又添几分,“那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再者,这分明是我爹所撰,又为何会在伯父那里?”
      “爹与二叔关系甚密,纵是一人取走半卷也不奇怪吧?”他幽幽道,“因我当时也不甚确定,所以并未与你说。”

      “那你可知当年我娘是怎么死的?”
      “婶婶体弱多病,在你未满两岁时就已去世。”
      司空镜心中一抽,忽然抬手抱住脑袋,“……你亲眼看见的么?”
      司空离墨诧然望她,不觉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她闭上双眼,好似在费力挣扎,紧咬着嘴唇道:“……你亲眼看见我娘死了么,你亲眼看见她被下葬了么?”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说至最后,竟痛苦地摇了摇头。司空离墨抬起手来,似是想要安慰她,却又垂了下去,只疑惑道:“你为何要说这些?”

      她颓然不语,又顿许久,才将在司空世家坟冢时的所见倾吐而出。司空离墨听罢,却未露讶然之色,目光琢磨不透:“竟还有这等事。我只记得当年婶婶仙逝后,二叔闭关不出,却未曾听说她竟会被治入休眠。”
      司空镜重又将册子取出,沉定道:“我娘的事想必与这一药方有关,你可知她现在在何处?”
      “当年的事……我记得不太清楚。”他揉了揉眉心,“那时我精神不佳,只知二叔交代过若是家中出事便去天玄阁找义父。其余的……我并不知晓。”
      “出事?出了什么事?”司空镜抬起苍白的面容,眸中竟凝了几分可悲,冷冷道,“莫不是伯父伯母与我爹遭人杀害了罢?”

      司空离墨闻言大惊,不可思议地望她,“你……你如何知道的?”
      “果真是这样……”她心头一震,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时难以支撑,险些跌倒下来,“回邺城时,因为关口在调查一宗偷盗案,我不得已另取上山之路,却恰巧遇见了当年司空世家的管事之一。”说完她骤然抬头,宣泄道:“你既然知道,为何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何与我说……他们都是病死的?!”
      “……我不想让你也背负这些。”司空离墨眸子一黯,伸手将她扶起,“义父和我商量之后……决定瞒着你。”
      她不依不挠道:“那他们到底是为谁所害?”
      “我一直都在调查。”他幽幽一顿,“……我以为你不会知道。”

      司空镜徐徐站定,凝视着他的眼,突然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困惑,“这书中记载的东西,屡屡提到一丹药方子,你可是想用它来医治你的病症?”
      见对方沉吟不答,她又续道:“你先前去方石居找万峰还原这一方子,却又为何不去找师公帮忙?”
      司空离墨依旧默然不语,凝视她片刻,方才张开口来,然尚未出声,便听一声轻唤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姑姑?”

      二人闻声一望,只见正殿方向有一红衫少年疾疾奔来,眉目似画,笑容腼腆,来人正是弘宇。她一眼便注意到少年头顶的一缕白发,似乎比前日所见更加显眼,不由愕然望向司空离墨,见对方点了点头,艰涩道:“弘宇他……也开始病发了。”
      她惶然攥紧双手,一时间,喉咙中只能发出嘶哑的低唤,待到少年行至她身侧,方才出声道:“弘宇……”
      说话之时,她抬手探向少年的头顶,细细抚摸着那一缕白发,又闻司空离墨道:“也许那个方子……能治疗这一病症。”
      “真的?”她眸子倏一亮,“可是……可是那方子不是将我娘……”
      “至少可以试一试。”司空离墨轻声打断她话,黯然道,“总比等死要好。”

      她微微一怔,霎时回忆起这二十年来,他为了治疗此病,尝试了数不清的药方。无论是有用或者无用,都吃了不下百种。
      她不知那种死马当活马医似的去尝遍药草是何等感受,只是每每伴在他身边时,总能想象的到,如此努力,却仍找不到解救之法。这样的事……是何等心酸。
      不觉露出哀然之色,她忽闻弘宇欣然一笑,明快道:“姑姑不用担心,我的命还长着呢,总有办法。”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仅仅是几个月未见,却瘦弱了许多。
      “你、你怎会……”她嗓音沙哑,凄然道,“你今年不是才十五岁么……”
      司空离墨隐忍地撇开目光,淡声道:“他之前已有些身体不适。”
      弘宇抿唇一笑,温和道:“这不过是一小撮白头发而已,距离全白还有好些年头呢;而且就算全白了,我也还有好几年可活,不会那么快死的。”

      他面若和煦春风,却叫司空镜愈发难掩心中苦闷,转头问司空离墨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他摇了摇头,眉头一紧,“妙前辈曾经给的丹药可以暂缓老化,但全无根治之法。为今之计,只有复原出那卷药方。”
      “……”她紧咬嘴唇,半晌不言,心知纵是将药方取来也不一定有效,却还是忍不住握紧双拳,决然道:“哥哥,你将另半卷方子给我罢,我去找师公帮忙。”
      她本以为司空离墨会出言拒绝,却见对方目光一凝,点头道:“这样也好。”
      心中仍是不解他起初所为,正当思虑之时,她只觉臂上一沉,竟是一旁的弘宇颓然倒在她身上,双目紧锁,仿佛是在瞬间失去了力气,顷刻昏厥过去。
      她不由大惊,伸手将其稳稳扶住,一时不知所措。司空离墨亦是面露慌色,夺步将少年抱起,想也不想地向着正殿冲去。

      司空镜方才回神,赶忙追他而去,却在半途遇见凌舒。她一字未吐,便汲汲皇皇地离开,一副惊慌模样,瞧得凌舒一震,随她奔至正殿之中。
      此时青蝉长老正为弘宇诊脉,司空离墨与铃兰正守在一旁。屋中无人说话,皆专心地注视着她手中施针的动作。少顷弘宇转醒,脸色却仍是不好,虚弱道:“我……昏倒了?”
      司空离墨长舒一口气,忙问:“他如何了?”
      青蝉默默将银针收起,皱着眉头道:“应该只是疲劳过度,病情倒并未加重。切记近日不可再练武。”
      这句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令在场之人皆松了口气。青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去,道:“你们回去罢,让弘宇在这里好好歇歇。”

      司空镜如释重负地闭上双眼,恍然有几分疲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殿外。凌舒疑惑地追去,问道:“弘宇他怎么了?”
      她怔然抬眸,双眼之中是难言的沉痛,“这是一种罕见的早衰症,身体老化的速度比常人快上一倍。二十岁之前便会开始长白发,三十岁左右头发会全白——活不过四十。”
      凌舒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眸子,方想起司空离墨的面容不过而立,头发却是全白,不由揣测道:“难道说……你哥哥与弘宇都有这病症?”
      她黯然点头,“师公曾说,这病是代代相传。”
      他悟了悟,神色却在刹那间一紧,“那你……”
      “我没有患病。”她突然难以置信地摇头,“是不是很奇怪?哥哥和弘宇都患有此病,我却没有。”

      她苦涩地笑了笑,又闻凌舒问道:“那……可有医治之法?”
      她叹了口气,将药方一事道出,说至最后,竟有些哽咽。凌舒静静听完,忽然笑道:“这不是有方法么?”
      她错愕地抬起头,“什么?”
      “不管那药方能不能起作用,好歹也有希望不是?”他正色望她,“弘宇现在才十五岁,依你所言,他至少还能再活二十多年,为何这么早就放弃?你若找不到办法,我也可以帮忙。”
      在她的印象里,面前之人总是喜欢抓着脑袋傻笑,分明将一切看得通透,却从不言明。初识之时,她从未想过,而今竟会是这个将花生掷进她茶碗中的人,在她无助之时,如此坚定可靠。

      她不由愣了,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看见一道希望之光,双目骤然明亮起来,应道:“好。”
      凌舒倒是一怔,“什么‘好’?”
      “去找师公帮忙。”她毅然决然道,“不管结果如何,总得试一试。”
      “哈,那我奉陪罢。”他朗声笑应,却在言毕之时察觉到什么,侧首一望,只见桃林后方正立着一年轻女子,倚在围墙边,愕然投来目光,却并无靠近之意。

      女子不过二十出头,一袭杏红纱裙,端庄靓丽,秀色可餐,但面色有些不好。他细望片刻,方才发觉那女子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身旁的司空镜。
      身边之人亦是注意到其存在,身形陡然一僵,倏地顿步。他茫然不解,问:“怎么了?”
      “回你屋去。”
      她嗓音低沉严厉,一字一顿,目光渐冷。凌舒正觉奇怪,忽见对面的女子恍惚地走来,惊喜却又担忧地唤道:“……阿镜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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