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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此生无悔愿随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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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人生自是有情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恨不关风与月。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思,却是同一番的喜悦。
“义父,今日既无公事,为何传唤各部执令?”
“哈,虽无公事,但眼下却有一件学海大事。请诸位到场,只为一个见证。”
东方羿面容堆笑,转而言向饶悲风。
“悲风,灵儿来了,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无须再藏掖。”
“嗯。”饶悲风上前一步,对望月灵犀,“多年以前,我遇上一名美如天仙的女子,从此对她倾心不已。她时而英气勃发,聪慧果敢,时而柔情似水,善解人心。我们既是同袍,也是知交。看她为学海辛勤付出,无怨无悔,我由衷佩服,也充满不舍与怜惜。现在,灵犀,我心至诚,愿守护你一生一世,不知你是否愿意与我一同,鸳鸯白首。”
“嗯?”
饶悲风一番真心,月灵犀反应不及。虽然私下两人早已谈过此事,但如今台面之上,不免让她一丝脸红。
“哈哈,原来是数执令要求婚啊,真好真好。”
“灵儿,你自己的心意?”
司徒偃乐见其成,东方羿却有一丝失落,但只要爱女幸福,他由衷祝福。
“悲风,你让我惊喜了。”月灵犀心神收敛,诚意回言,“多年来,你默默守护,你的深情,我焉能不知。但愿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灵犀。”
“悲风,这一天早该到来,是我让你久等了。”
月灵犀确实真心,喜悦之情难掩,小鸟依人一般,靠向饶悲风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两位执令真是才子佳人,笙磬同音。”
“既然你们情投意合,那三日后,就为你们举办婚礼。”
“多谢义父!”
“多谢教统!”
“还叫教统就太生疏了。”
“啊,多谢义父。”
“哈哈哈,灵儿能有好的归宿,我也了却一桩心愿。”
东方羿笑声未落,司徒偃早就安耐不住。
“学海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婚礼事宜,我和礼执令马上去筹备。”
“御执令莫急,留万年尚且一问,这番好事,当请那些贵宾。”
留万年甚是有心,出口请名。
“哦,此事简单。凡事和学海交往密切的门派,皆在邀请之列。至于琐事,你们自当处理。”
东方羿顺势而言,看似无心,实则有意。
“另外,我还想再请两人,借此机会释出善意。”
“嗯?”
“是谁?”
月灵犀豁然明朗,司徒偃却真不知。
“太史侯和曲怀觞。他们两人虽然背离学海,但毕竟与学海渊源深厚。再说,太史侯和灵儿,更有无法断绝的血缘。我想请他们来,一来共贺喜事,二来借机相商,为彼此关系留下转寰余地。”
东方羿心有盘算,更需月灵犀意见。
“灵儿,义父自作主张,你不介意他们来参加你的婚礼吧。”
“哈,义父都能释出善意,给予他们转寰的余地。灵儿又岂能执着于仇恨。”
月灵犀自然是欢喜,但心中犹是担心观礼是假,借机杀伐是真,于是再启要求。
“义父,既然需要释出善意,那这转寰的第一步,就由我开始。如果可以,我想亲自送出这两张喜帖。”
“嗯,所言不差。由你去送,他们更应该明了其中心意。”
“多谢义父。”
“若无它事,速速安排。我也需将这项喜讯,公告学海。”
入夜无眠,东方羿独自苦闷。虽说算计在先,不过事到如今,却也是一番不忍。
“教统,你不忍心了?”
“嗯?”
“教统,为了大业,有时候必须有所牺牲。”
“话虽如此,但是这份牺牲,未免让我对不起灵儿。”
东方羿纵然枭雄,但心心念念,终究掌上明珠。他自己亦是不明白,到底这份爱女之情,为何会如此执着。
“教统,你反悔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此后再寻良机。为诛曲怀觞,牺牲灵儿清白,我实在不愿意。”
“教统,你执着了。乐执令早已不是处子之身,她和数执令早就……”
“够了,此事不要再说。要不是如此,你以为我会赞同你那种卑劣的行径吗?虽然灵儿早已委身悲风,但是这一遭,我犹怕她承受不了。”
“教统你放心,乐执令心性坚韧,定不会寻死觅活。待到事成,恐怕曲怀觞会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此事无论何处,曲怀觞都将死有余辜。”
“算了,就依你。”东方羿决心下定,“要你准备的东西呢?”
“东西在此,这张喜帖是我专门为曲怀觞准备……另外,乐执令送贴之时,我也会暗中筹划,保证事成。”
“我明白了,若无它事,我想休息了。”
东方羿犹是不忍,但目标既定,唯有一路前行。
“灵儿,对不起,义父不得已委屈你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月灵犀心事两重,饶悲风静待其言。
“悲风,今日之事固然可喜,但我甚为担心。”
“灵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所担心者,是当日东皋亭旧事重演。”
“嗯。如果义父真正是想释出善意,转寰相互关系,那自然最好。但我却更愿意相信,他不过是借我们婚礼之机,暗下杀手。”
“我明白。所以你主动要求送贴,只为届时言语中有所暗示。”
“不错。目前尚不知义父目的真假,我也不能太过直接。只有适当暗示,才是最佳方式。警示他们小心杀局,方是我目前最该做的。”
“哈,凭你聪慧,一定能成。”饶悲风补汤在手,“诸事不可想太多,你伤势犹未痊愈,明日尚要跋涉,喝了它。”
“悲风,你对我的好,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马上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还这么见外。你能答应嫁给我,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嗯,婚礼那一天,我一定是你最完美的新娘。”
“傻人,在我眼中,我永远都是最完美的人。”
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月盈月缺是灵犀。
淮川小屋,太史侯执笔书檄文,不曾料想门外幽兰身影,缓步而来。
“父亲。”
“啊,灵儿,怎会是你?”
太史侯眼见月灵犀伫立眼前,多日来心头不安终得舒缓,只是懊恼之情,略由不去。
“父亲,灵儿没事,你勿懊悔。”
“灵儿,见你无事,我就安心了。当日一掌,你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切不可如此任性,恣意妄为。”
“哈,父亲教训人的口气,怎么和悲风一个摸样。”
“嗯?”
“对了,父亲,今日来不为其他,只为一事。”
月灵犀送过喜帖,太史侯脸色欣然。
“为父衷心祝福,悲风许久之前,就是谦谦君子,实乃值得托付之人。”太史侯欲拉月灵犀稍座,“灵儿你稍座,为父去给你泡茶。”
“父亲,我还有事。”月灵犀略带冷然的婉拒,让太史侯心内一紧。
心思再起,果闻月灵犀话中警意。
“父亲,婚礼当天,勿忘东皋亭旧事,顺便,替我将此喜讯,分享导师。”
“嗯?灵儿,为父明白了。你放心回去,为父不会让你失望。”
父女通心,其意自明,月灵犀拜别,再寻曲怀觞而去。
情可待,人追忆,莫道半纸无多重;恨当初,叹惘然,万斛离愁不言中。
最是忧心的事,并非江湖武林,实乃心中牵挂。只是当这个牵挂近在眼前的时候,曲怀觞才明白,原来一切来得这么快,这么自然,容不得自己半刻犹豫和停留。
“怀觞,不对我说一声祝福吗?”
“哈,是我失态了。”
曲怀觞怔怔看着月灵犀送过来的那张喜帖,只闻到淡淡幽香,却早已看不清内中所写为何。
原来,她真的不再为他停留;原来,她当初的选择,并不仅仅只是一份恩仇。
“怀觞,一切都已经过去,属于你我的缘分,终究只是水中花,镜中月。”
“嗯,我明白。”
月灵犀看得出来,曲怀觞此刻的心情,该是怎样的纠结。只是此行目的并非只是送一张喜帖,于是朱唇再启。
“怀觞,如果你放不下,我的婚礼可以不来参加,我不会有任何怨言。如果你能来,我希望你勿忘东皋亭旧事。”
“我会去,我一定会去。虽然我确实心不甘,但是我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不是吗?”
曲怀觞整理心情,大义再言。
“再说,东方羿既然释出善意,若我不去,倒是我心虚了。至于是否杀局,我心里有数,定然不会让你为难。”
“嗯,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若无其它,我先回了,悲风还在等我。”
目的已成,月灵犀转身告辞,不料身后曲怀觞忽然启口。
“灵犀。”
“嗯?”
“再留一些时间,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嗯。”
故地重游,恰似当初。
“灵犀,还记得此地吗?”
“如此美景,我怎能忘记。我记得那一天,你我在这里共舞,而悲风就在那边作画。”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之间,你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学姐,而我,也早已不是学海门人。三人之间的那份美好,也真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怀觞,往事已矣,过去的时光回不去,我们只有放眼未来。”
“嗯,我明白。未来的路还很长,属于你我的责任,还很重。我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而蹉跎光阴,困顿不前。”
曲怀觞回忆过往种种,情不自禁,伸手去牵幽兰身影,只是月灵犀折扇一挡,笑拒来人。
“怀觞,骨子里的你,任性如故。”
“哈,是我失态了。”
曲怀觞一丝落寞,不由转换话题。
“灵犀,能再为我舞一曲吗?”
“嗯。”
月灵犀毕竟曾经倾心,曲怀觞诚意相邀之下,犹然应允。
云步挪移,折扇轻摇,娉婷身姿,幽兰暗香。
这一刻,风起,只因手间折扇翻转。
这一刻,香送,只因幽兰近在迟尺。
曲怀觞忽然觉得月灵犀变得就像当初,那张脸在扇下往往返返的出现,闪烁的光断断续续,却总能看清。
没有了眉间沧桑,淡忘了世俗纷扰,唯有眼前最熟悉的摸样,才是此生最深刻的记忆。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在风中舞;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舞风。
草堂幽然,茶香暗送。
“怀觞,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陪我走了一遭,为我舞了一曲,让我以茶代酒,敬你,也敬这段缘分。”
“嗯。”
举杯相邀,一饮而尽。
“怀觞,就此别过,保重!”
离愁渐远渐无穷,都只为月化情浓。
茶水落肚,体内却是不知名的冲动。压抑不舍的情感,竟让曲怀觞疾步而追,一手相牵。
“灵犀!”
“怀觞,你做什么?”
月灵犀掩门而出,不料身后白影忽然牵手,虽有一时惊愕,但终究静心相询。
“我不想让你走,我喜欢你!”
“嗯?”
“灵犀,留下来,别走,我也会陪你一生一世。”
察觉曲怀觞情绪有异,月灵犀赶紧挣脱。
“怀觞,你这是怎么了?”
月灵犀不明所以,但终究担心曲怀觞是因为自己原因受了刺激,禁不住好言相问。岂料曲怀觞变本加厉,竟是拉人入怀。
“啊~~怀觞,你做什么,快放手!”
月灵犀心内一紧,急欲挣脱。又怕拳掌无情,伤人性命。唯有言辞醒脑,不予逾越。
“怀觞,别这样,你冷静,别……”
月灵犀犹是抗拒,不料曲怀觞竟是一指清风,点中要害。折扇落地,身体瞬间力散,不由自主瘫软。
曲怀觞无言无语,只顾横抱伊人,转向内庭。
床榻在前,月灵犀顿悟其意,心内一紧,再做抵抗。无奈力不能聚,竟是四肢无力。
“啊~~怀觞,快住手,你不能这样!”
“……”
“怀觞,不可以,不可以……啊~~”
“……”
“怀觞,快清醒,快清醒啊。”
“……”
无论月灵犀如何作为,曲怀觞像是失了灵魂那般,只是无言。唯独手上动作不停,片刻之间,月灵犀已是幽兰不蔽,玉体陈横。
“怀觞,我求你……求你……”
月灵犀眼角带泪,最后乞求。
“不要!怀觞……你不能坏我清白,不要!……啊!”
瞬间刺痛,是内心无法置信的事实;闭目垂泪,唯有一生不变的亏欠。
“悲风,对不起,对不起……”
夜月幽梦一帘间,悲风万缕两段伤。
“春桃,灵犀还没有回来吗?”
“没啊,小姐去送喜帖,说不定正在和老朋友述家常呢。”
“她伤体未逾,我担心她一日奔波,会累着。”
“哈,新姑爷你太多心了,小姐可不喜欢被人这么管着。”
“……”
“好了,放心吧。小姐回来我就转告她,说你很想见她。”春桃看着饶悲风的认真样,禁不住和他开了个玩笑,“明天就是你们的大喜之日了,没见过像你这么猴急的。”
“你……”
饶悲风无言以对,只是径自走向学海大门,他要亲自看着月灵犀回来。
泪纵能干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
无可置信的恶梦,月灵犀但求永世不醒。但事实眼前,唯有面对。
荼蘼剑!
天将破晓,气息再聚,月灵犀强忍心中悲愤,披衣上身,拔剑相对。
“你……你怎么可以坏我清白……”
提剑欲刺,眼前却是熟睡容颜。平和温柔,不似先邪,剑到半空,终是不忍落下。
万种情绪袭来,持剑之手已是颤抖。
“呜……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剑落地,人瘫坐,眼有泪,哭无声。
“灵犀……灵犀你别走……灵犀!”
曲怀觞猛然惊醒,眼前却是不可置信的事实。
“唉……怎会如此?罪过啊!”
衣不蔽体,床有落红。眼前伊人哭倒在地,幽兰青絲犹是乱落四下。
“灵犀!”
“别碰我,你走开!”
曲怀觞追悔不及,唯有声声呼唤。只见月灵犀再拾荼蘼,剑指咽喉。
“你别过来,我不想见到你,你走啊!”
“灵犀……”
“我叫你走,我叫你走,你快走啊!”
“……”
虽不明事发为何,但事实眼前,曲怀觞唯有离开。此刻的月灵犀,经不起更多刺激,唯有离开,才是最好的安慰。
“哈哈哈,哈哈哈~~”
凄绝的笑声破晓穿云,幽兰身影破窗而去。
曲怀觞再进内庭,唯有荼蘼,孤落无语。
“灵犀……”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日已破晓,风犹清冷。
饶悲风一夜而立,终于等来牵挂之人。但见月灵犀缓步而来,面无表情。
“灵犀,怎样了?”
“我无事。”
“无事就好……”
“小姐,你怎么才回来,新姑爷为了等你,足足在门口站了一夜。”
春桃不见主人回归,总也是不得安心。早出门厅,正好迎着月灵犀,当下口无遮拦,无所顾忌。
“悲风,对不起。”
“哈,这是哪里话,担心你也是应该,快回房休息吧。”
“悲风,对不起……”
“我都说没关系,你这样可就见外了。”
“悲风,对不起……”
月灵犀像是失了魂一般,启口便是对不起,饶悲风虽不明所以,但闻言甚至怜惜。不敢再多询问,只是相扶而送。
“悲风,你回去吧,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灵犀……”
“今晚是我们的大喜之刻,我不想让人看到这般憔悴的摸样。”
“嗯。”
饶悲风走得犹豫,月灵犀忍得心痛。
叹世间,暗月残花,泪痕湿透怨浮华……(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