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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家有执令初长成(三) ...

  •   茗香初燃,笔落无声,徒留一室寂然。
      学海无涯选才第一试:六艺策论。
      昨日报名学子,经过初审筛选,尽皆坐于一堂,按照选拨进程,首先进行对儒门六艺的理论测试。
      三炷香为限,六份卷为寄。所有考生都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将六艺学识,尽皆展示。
      座下人冷静应对,监审人睥睨依旧。文试主考不是别人,正是礼部执令——太史侯。
      对于太史侯而言,这样的场面,三年一次,已经见怪不怪。而对于座下学子来说,一生仅有。为不失平生之志,各尽其能,不敢怠慢分毫。
      太史侯背身而立,放眼无物,无须扫视四下,考生亦感其威,岂敢不轨。
      四下无杂音,偶有一声叹息,偶有一抹轻笑。失意者自乱,得意者自信,百态在前,良莠自明。
      “撕~”忽闻一声响,一人影蠢动。
      太史侯不禁心怒:何人大胆,敢做宵小之举。半柱香刚过,就有人安耐不住,心存侥幸吗?
      一转身,怒目所及,正是昨日白衣青年——曲怀觞。
      “你,作甚?”
      “回禀礼执令,学生答题已毕,交卷!”
      太史侯不觉泠然,竟有人如此快的速度完成答卷。心中暗欣,但威严不可失,故作姿态。
      “答卷放下,先退下吧。”
      “是。”
      曲怀觞将答卷整齐安放在自己的考桌上,一整衣冠,洒脱离开。太史侯强压心中好奇,步至桌前,欲观其文。
      “吱~~”背后又响木椅挪动之声,未及太史侯回身,一语已到。
      “回禀礼执令,学生交卷!”
      心头一震,太史侯再转身,待见起身交卷之人,竟是昨日与自己过招的另一人——饶悲风。
      “果真不凡!”太史侯心内自赞,但表情无差,亦是淡然口气,“嗯,你暂且先退下,好生准备武试。”
      虽然话语之中还是冷漠,但是语气亦是温和了许多。毕竟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太史侯虽然固执刚烈,但是对于学海未来,亦是全心尽力。
      两人先后不过数秒之差,半柱香之间已有两人答完立场,无疑给余下众人一种无形压力,考生之间瞬息传出窃窃之声,似有被影响之势。
      “众人勿燥,快慢不是决定最终好坏的标准,切不可因别人乱了自己分寸!”
      太史侯及时开口,人群顿时重归安静,余下考生再入静思之境,不再受方才曲饶两人的影响。
      待见众人恢复正常,太史侯阅卷在手。不看无妨,一看之下,心头激动已无法抑制。
      “人才,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不,应该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人才,而且一次还同时出现两位,真是学海之福,儒门之幸!”太史侯心内激动,真想立即把这个心情分享给他的毕生挚友玄知音。若不是考堂之内,定要大呼三声“好!”无形之下,不觉面露一丝笑意。

      考堂之外,亦是寂静万分。未免考生分心,学海各部特在今日休课,只有少数□□和管事,在内巡视。
      “曲兄,汝果真才华横溢,才思敏捷。”
      “饶兄过誉,你我不分彼此,不用客套。”
      “曲兄,说实话,有你这样的对手,果真是一件幸事。”
      “饶兄,吾也一样。但愿将来,你我能一起共研,共攀顶峰!”
      曲饶两人出了考堂,惺惺相惜之情更甚。武试定于午后,闲来无事,两人在经得巡护□□的同意下,允许在学海六部走动。
      一步一言诗,一蹴一和歌。
      两人才情四溢,在远离礼部考堂之后,逐一参阅各部授业厅。得意之态,自是昭然。无心乱走,学海偌大,两人忘形之间竟不知已是身在何处。
      “曲兄,好像迷路了。”
      “是啊,需寻人一问,不然错走了禁区,又或不能及时赶回,误了武试。”
      两人正寻思问路,无奈今日因考试之事,学海内人影寥然,一时半会竟无一人路过。正待两人自恼得意忘形之际,远处一亭台,传来雅弦妙音。
      “曲兄,那边有人抚琴,你我赶紧过去相问,以免误了时机。”饶悲风一拉曲怀觞,却不料曲怀觞竟呆立原地不动。
      “饶兄,多美的琴声,你可有听出内中真意。”曲怀觞似无回应问路之事,而是论起了音律。
      曲怀觞一提,饶悲风才发现自己因为心急问路,确实忽略了这琴声之内的真意,于是静心聆听,不觉一个赞字出口。
      “细水静流,温文如玉,抚琴者必是一方佳丽。”
      “饶兄差亦,琴声虽柔,但拨弦之声干净有力,丝毫无柔弱之感,就算是女子,也必是不让须眉。”
      “哈,曲兄果真闻琴识人啊,待你我上前一观,看看其中究竟。”
      琴声明亮,脚步轻履,“碧玉亭”三字赫然入目。
      亭外宫闱随风轻动,送来几分春寒春暖,隐约可见内中一娉婷女子,一袭云水,三尺水袖,正在专心抚琴,不为外物所扰。
      两人再进一步,启口便是寻路之问,只是话未出口,欲行的脚步瞬间停下。
      “怎会,是你……”
      斯人再会,抚琴者不是别人,正是这几天一切误会的起端之人——月灵犀!
      前一日英姿飒爽,此一刻柔情似水,看得两人失了魂魄,忘了问路之事。
      “什么人,擅闯乐部女宿!”背后忽来一阵喧嚣,紧闻脚步急促,数人围涌而来。
      无心出声,是不可压制的惊讶心情,无端祸事,是不可僭越的学海门规。
      咋闻“乐部女宿”四字,曲饶两人暗知惹祸。学海六部,唯独乐部收有女性学员,为顾及儒门礼节,特别专设女宿。平日乐部学习,男女学员或可同堂,但是女宿范围,是男性禁区。除非有批准,一般情形,不允逾越。就连学海各部执令、□□,也因为男女有别的关系,都刻意保持距离,更别说普通学员。
      “围起来,带回礼部处置!”为首一人不容曲饶解说,立马就要拿人。
      心知无端惹祸,曲饶不敢多做强辩,历经昨日山门冲动,今日曲饶只做稳重,只待见过太史侯再做解说。当下不曾反抗,束手就擒。
      “扶风,两位是吾请来,一场误会。”一语聆心,温文尔雅的言语之间,抚琴之人已然起身,“扶风,退下吧,勿惊动众人。”
      “是,学姐!”
      众人退却,徒留曲饶惊愕不曾回思,月灵犀朱唇再启。
      “两位午后尚有考试,不该在此逗留,且让吾送你们出去,免得无端惹祸。”
      前面带路之人不曾回头,身后紧跟两人亦不敢多言。前一日无端起冲突,不容自身辩解,而如今擅做袒护,亦不容自身多言。曲饶两人一时无语,心内百思,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不问姓名,二不提旧怨,只问当下行为。实则正常思维,此时此刻,应该是女子兴师问罪的时候,为何不罪反护。心下好奇,于是行未多远,曲怀觞终于启口,“敢问姑娘,何为如此?”
      “曲公子多虑了,你我一场误会,昨日给两位带去诸多不便。今日之举,算是月灵犀对两位的回报。”月灵犀说得淡然,转而话锋一转,“只是乐部女宿,确实禁区,以后不可再误闯了。武试时辰将近,两位还是速随我走吧。”
      一番解释,听似轻描淡写,实则落落大方。曲怀觞和饶悲风焉能不知,乐部女宿的规定,别说自己误闯,就算是有熟人邀请,也是需要通过允许的。眼前的女子擅自担下一切,实则可贵。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女子的清白考虑。当下不再犹豫,快步跟随。
      行不片刻,已是考生暂息之所。
      “两位,月灵犀送到此地,望两位在接下来的选拨中,不负所望。”
      月灵犀此言并非客套,昨日她将事情告之弦知音后,就从导师处听得对两人的评价:“千年一遇的奇才。”再加上前日对垒,充分说明了两人的修为根基。自己从小长于学海,义父和导师亲自指导,于学海之内已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更是女性学员中的翘楚。然而对上两人,不但占不到一丝便宜,甚至还窘相毕现。充分说明两人实力不俗,所以这一番祝福,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不负所望”四个字,究竟是不负导师弦知音所望,还是自己内心女儿心思的所望,连她自己也未必清楚。
      此时的曲怀觞和饶悲风,终于知道这个一开始误会自己的女子,竟然是射部执令东方羿的义女,也是乐部执令弦知音的高徒,更是学海中人人忘尘的学姐。
      其实,月灵犀年方十八,只是学海规则特殊,让她成了分量特殊的人物。学海规则特殊,一不论入门先后,二不论年龄长幼,只论学员在学业上的造诣。谁的天赋好,谁的造诣高,谁就可以是学长亦或学姐。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实力说话的地方。老人平庸,到死都是学弟;新人脱颖,三月即成学长。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实际而言,学海辈分亦是长幼有分。毕竟学海众人不乏泛泛,真正很少有人可以年纪轻轻就成为其他人的学长学姐。
      至于月灵犀,眼下也是一个例外。一则是基于她自身的背景不凡,二来是她本身聪慧勤奋,所以年方十八,就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学姐了。至于在乐部,更是导师的左右手,除却公文事务,普通琐事,弦知音已是放心交付于她了。
      听闻月灵犀所言,曲怀觞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倒是饶悲风抢先一步。
      “多谢学姐,饶悲风定不负所望。”
      “悲风客气了,你我也算有缘,无须如此,私下无人,你们还是唤我灵犀吧。”月灵犀干净利落,“其实别人称我学姐,我也是真不习惯。”
      曲怀觞心内压力骤去,随口应答,“恭敬不如从命,灵犀,就此别过!只是……”
      “只是什么?”月灵犀回转的目光似乎在期待某些东西。
      “只是之后,我们还有机会再会吗?”曲怀觞对上月灵犀的目光,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后半句该说什么,倒是饶悲风恰到好处的补上了。
      “同在学海,还怕没有机会见面吗?”月灵犀一句反问,说得两人哑口,“就此别过,安心接下去的考试吧。”
      尚不及曲饶两人做告别,月灵犀已然回身而去。亦有不舍,毕竟佳人爱才子;然不转身,只为儒门礼难逾。

      擂鼓点点,旌旗飘飘,学海无涯演武场人声鼎沸,各展风采。
      学海无涯举才第二试:戢武明志!
      毕竟是江湖门派,武功修为更为受人瞩目,众考生早是一身劲装,摩拳擦掌,各家手握玄兵,足下步踏阴阳,跃跃欲试,力求独步云泽。
      中间主席台,端坐一位半百老者,面容慈祥平易,仪态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射部执令——东方羿。但见东方羿起身,双手一摆,四下即刻鸦雀无声。
      “学海选才,戢武明志;武在修心,而非争胜。诸位考生,虽为武试,实则展技,展技无妨他人,各位尽管全力施展……”
      东方羿大致说明考试规则,总之处处透露一个原则,虽是武学,但必须尤胜在心。不论场下考生明白与否,东方羿言毕,考试正式开始。
      再来自是展技,考生或走套路,或演拳法,或有暗器飞羽,亦有奇功异体。人群喝彩为之助威,四下暖阳为之增辉,强者自强,果真是群英荟萃。
      “下一位,饶悲风!”
      随着考官一声点卯,饶悲风应声而出。既是展技,只要过得去,无必要露底,饶悲风心有保留,只想随意比划。
      正欲上手,却闻演武场外围人声喧腾,众学员、管事、□□,纷纷向人群簇拥处行礼。
      “参见太学主!”
      “参见诸位执令!”
      莫道不寻常,江湖自有江湖意。相比文试的寻常,武试实在是隆重多了。名义上是射部执令东方羿主考,其实前来旁观的人,反而更显得气势。
      学海无涯最高之人太学主,平时几乎从不关心这三年一度的选才,就连六部其他执令,也只是偶尔有人来观摩。而今日之势,却不寻常,不但大学主亲临,甚至连六部执令都全数到场,似乎别有隐情。
      “今日吾来,除了给各位考生鼓励,更要宣布一事,此事就是:一个月后,吾将辞去学海教统之位,届时六部公选,选出新一任教统,望诸君同心协力,光耀吾学海门楣……”
      瞒着瞒不识,识人者自知。
      太学主次来目的,其实无外乎两点。其一,是太史侯和弦知音分别于不同的时间向其汇报了本届新生中的那位奇才,引得太学主亲临见证;其二,就是太学主要当众宣布此件大事。
      识人在心,而宣事在外,所宣之事,六部执行早就先于□□和门生知晓。当下场面,不过是一种正式宣告。
      本是波澜不惊的展技,却因为忽然出现的人,而变得更加光彩夺目。
      演武场内,饶悲风早已心思游走,不是因为太学主的到来,而是他看到了跟随乐部执令弦知音一同出现在演武场的那个女子——月灵犀!
      不同于前一日的女扮男装,也不似适才的柔情似水,而是一身幽兰劲装,一番打女形态,举手投足,更是英气逼人。
      演武场下,静候上场的曲怀觞一样是心思不定,一样的目光不曾转移。
      寻常自是寻常客,千古英才自非凡。
      饶悲风佳人在眼,势搏一笑。
      当下掌化阴阳,袖舞乾坤,一纸白宣寄空中,三笔浓墨化游龙。白纸悬空,三笔成画,竟是一羽春莺。
      “饶悲风,这是武试,你作画为何?”
      饶悲风虽是利用轻功作画,但是毕竟是作画,和武学看似无任何关系,于是考官不满疑问。
      “勿急!请看!”
      饶悲风画成落笔,白纸再一扬,寄风而动,画中春莺竟是活了过来,从白纸中飞腾而出,竟是飞向主席台观摩的月灵犀手中。
      死物催生,前所未闻,众人皆是一阵惊呼。除却几位执令早已看穿,那不过是戏法手段而已,故而未有太多惊讶。只是这手法之快,轻功之好,甚至是作画之灵动,也依旧引来一片赞赏。
      “哈,真趣味。”月灵犀自然也是看出饶悲风的手段,却也免不了女儿家天真的性情。小鸟在手,自是欢喜形于色。若不是导师、义父以及众多执令在场,难免会欢呼雀跃,为饶悲风赞美叫好。当下情形,只得淡然一句。只是这淡然一句,幽然一笑,饶悲风已经看在眼里,醉在心间。
      “下一位,曲怀觞!”
      曲怀觞被点卯,却不见其人呼应。
      正欲众人不解,考官寻找之际,一根青藤自空而降,藤上攀挂一人,白衣飘飘,潇洒自若,正是点卯未应的曲怀觞。
      凭空出青藤,众人看得清楚,并非戏法手段,而是植物操控之能。比起饶悲风的魔幻手法,曲怀觞的异能,是真实的存在。
      足一踏,草青芽嫩;手一扬,花红蕊艳。白衣轻甩,落下一片生机。演武场内的木柱旗杆,竟是生生开花结果,死木逢春。月灵犀手中的春莺似有感悟,竟是飞离而去,栖于枝头。
      人群再沸,声浪更胜一筹。
      “哇,好……!”月灵犀平生第一次见到此等异能,女儿家天真本性再也不能自持,竟是无视儒门繁规,起身拍手。
      “成何体统!”一句赞美未完,身边太史侯已经怒上眉头,“射执令,令千金放纵了!”
      “唉,太史侯苛刻了。”弦知音立马袒护,“灵犀天性纯真,再说此番展技确实精彩,连吾也不免叫好,女儿家喝一声彩,又有何妨?”
      月灵犀即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认错,“太史伯伯对不住,灵犀一时忘形,请见谅!”
      “女儿家,要懂得该有的矜持,此番就罢了。”太史侯训话语气不留一丝情面。
      言罢转身而去,只是这一去,并非是因为月灵犀的忘乎所以,而是曲饶两人的展技已毕,至于之后,看不看已经不重要。
      幸好场内群情激荡,几乎无人注意,就连曲怀觞,也只是寻找着月灵犀的目光,而忽视了那许些的微妙变化。
      只是,饶悲风一眼尽揽,心中欣喜未去,脸上愠色已露。然而此时此刻,他选择的,依旧是真心实意向曲怀觞道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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