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尹锐

5、第 5 章

　　第五章
　　李静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期，那时自己的大儿子李天朗刚出生，自己对他是那样的百般宠爱，要月亮不给星星地疼着，最后却因为他母亲的缘故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了。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找他们母子，只是事隔多年，训练营派出去的最精锐的手下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突然得知自己骨血的下落，不得不让人感慨命运的安排。
　　“他们母子……可好。”
　　巫命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流光，嘴上说不原谅，其实爷还是念着岚夫人的。
　　“属下只打探到大世子的下落，具体消息还不清楚。若爷首肯，巫命即刻前往凤翔接世子夫人回京。”
　　“不用。”李静平复了下紊乱的心绪，淡淡道，“你先去凤翔，至于其他的是容本王再想想。”
　　听到李静这么一说，巫命就知道自家爷还没放下，世子夫人暂时是回不来了。
　　“你，拿张画像来。”
　　巫命前脚刚踏出门槛，李静淡淡的声音又传来，只是巫命还是从中听出了李静故意掩饰的欢喜。巫命面部改色地退下，只是心情不由明朗起来。
　　——好久没见爷这么高兴了，真好。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巫命便把所有自己收集到的资料都交给了李静。
　　李静怔怔地看着画中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那眉宇间尽是记忆中少女的风华。
　　吾儿……
　　原来不知不觉中，那个小不点已经长成了翩翩贵公子，一如当年自己放荡不羁的狂傲，这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骨肉。
　　正当李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门外响起吵闹之声。
　　“何人在外喧哗。”
　　李静豁的起身，面色阴沉。
　　“禀王爷，世子求见。”
　　一个面容姣好的侍女战战兢兢地应道。
　　“本王不是说不许任何人打扰吗？”
　　李静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来。
　　门外李天昊还在大声嚷嚷。
　　“让开，谁敢拦我！”
　　“世子，王爷说了谁都不能进去……”
　　“我有急事见父王，你们让开，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样”
　　一道阴冷的声音硬生生地怔住了所有的声音。
　　“王爷……”
　　丫鬟护卫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有李天昊面露喜色，大步冲上前。
　　“父王，你快去瞧瞧母亲，母亲又吐血了……”
　　此时的李天昊双眼通红，衣服也在刚才与护卫推拿拉扯间弄得褶皱凌乱。
　　本来刚想好好训斥一顿冒失的儿子的李静也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看这架势，莫非真出了什么事？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
　　“母亲刚才吐血了，大夫说母亲怕是凶多吉少。父王您快随我去西茗居看看。”
　　李天昊边说便拉着李静往西茗居赶。
　　李静匆匆赶到西茗居时，簿氏已经奄奄一息了。看到李静来了，惨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浅笑，那犹如枯萎百合毫无血色的嘴唇微掀。
　　“爷，您来了。”
　　李静快步走到榻前，握住薄氏的手腕，面色凝重地对李天昊耳边轻声吩咐道：“昊儿，你去父王书房，转动书案左侧的花瓶，然后拿墙上暗格里的一瓶红色的丹药回来。”
　　李天昊此刻早就慌了神，一听李静的吩咐慌忙跑了出去。
　　薄氏一直都在笑，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自己的身体终究还是垮了，刚才大夫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
　　“爷，”
　　李静放下平日里的威严肃穆，将女子搂在怀中。淡淡的话，淡淡的笑，这个淡雅如莲的女子在自己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闯入自己的生活。如果说，哥舒岚是他一生最爱的女子，那么她是自己亏欠最多的女人。
　　当初哥舒岚的离开给自己留下了无尽的愤怒和伤痛，在一个个借酒消愁的夜晚，是这个温柔地女子细心地照料自己。父皇驾崩，侄儿继位，政变失败后被软禁的那些日子里也是她陪伴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夜晚。她为自己诞下麟儿，弥补自己失去天朗的伤痛。
　　只是，有些事，有些人，是忘不了，代替不了的。
　　“你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安慰连李静自己都觉得惨白无力。
　　“王爷，妾身唯有一事相求。”
　　薄氏的呼吸有些急促，双手紧紧地抓着李静的手臂，挣扎地想要坐直身体，只是虚弱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李静只好牢牢地扶着她。
　　“你说，本王什么都答应你。”
　　“妾身身份低微入不了玉牒，只是昊儿是王府唯一的世子，王爷，您答应妾身，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昊儿，他性子直，您只需教着，莫让别人欺负了去。王爷，答应妾身，答应妾身……”
　　换成以前，李静定会一口答应。只是现在……
　　“王爷？”
　　李静看着薄氏微红的脸颊，那暗淡的眼睛恢复了以往的神采，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的现象。
　　“天朗，找到了。”
　　薄氏的瞳孔蓦地放大，眼底流露出震惊以及恐慌。
　　天朗……天朗……
　　记忆中那个常常在自己身后糯糯地叫着自己薄姨的孩子还活着么……
　　“那昊儿，没希望了吗……”
　　李静看着薄氏绝望的样子，于心不忍，轻声宽慰道：“本王不会亏待昊儿。”
　　“不，王爷。在别人眼中昊儿是天之骄子，纵使他有一个身份低微的母亲，但他是大唐静王府的世子，从小他就是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中长大，别人只会巴结他讨好他。如果现在他连长子的身份都没有了的话，别人会怎么看他。王爷……您不能废了昊儿啊……”
　　“够了。”
　　李静那深邃如井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寒光，四目相对，薄氏清晰地看到李静眼中的杀意。
　　是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己怎么忘了。这几年他对自己和昊儿百般疼爱，怎么忘了内院豢养的那些绝色家伎。王爷对自己好，不过是看在当年生死相随的情分上，他何时真正爱过自己。他的心早被那个异族女子带走了。他对昊儿好，是因为他只需要一个继承人，现在他最爱的女子为他所生的孩子找到了，他自然要给天朗最好的。至于昊儿这个儿子现在也就可有可无了。是自己太贪心了，可以得到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多年的宠爱，该知足了。
　　“妾身逾越了。王爷不要迁怒昊儿，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妾身现在只求昊儿平安一身。”
　　“当父亲的自然不会为难好儿子。”
　　李静淡淡道。
　　“如此，妾身便……便放心了……”
　　薄氏眼中的神采渐渐淡去，终是香消玉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