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心》飞道飘渺

31、廿八、不悔

　　紫胤闻言，勃然怒道，“胡闹！！年纪小小，懂得如何叫作随心而活？如今任性妄为，他日便不会后悔？”
　　百里屠苏仍是坚决道，“望师尊恕罪！弟子心意已决。”
　　紫胤看着少年，眸光渐沉，“当日为师一念相救，便是令你如此轻贱自己性命？！”他抬起手，便要聚来灵力施法，“今日——可由不得你！”
　　见此情景，红玉一惊，忙唤道，“主人！”
　　紫胤顿住动作，侧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将视线转回百里屠苏身上。
　　手中法术，终是没能落下。
　　“以师尊之能，若要将弟子带回昆仑，弟子定然不敌，然而心中不会甘愿。”百里屠苏道，“师尊已成仙身，想必看得更是通透，世间生灵终难逃一死……弟子再也不敢奢望改变什么结果，只求亲手选择怎么去活，他日遇事，亦不言悔。”
　　听他之言，紫胤目中掠过一丝迷惘，“……不言悔……”
　　“有人寿数过百，却未必和乐满足，有人一生不过短短十载二十载，或许也能做到许多轰轰烈烈之事。”百里屠苏缓缓道，“弟子此生成就不了经天伟业，光耀师门，亦不知何时即将前往归墟，然而在此之前，弟子也还有许多事情想要去做，此心此念绝非轻贱性命。”
　　“恳请师尊成全。”
　　成全？
　　纵你赴死……亦为成全？
　　紫胤心中迷惘更深。
　　不知怎的，便想起了当年天河。
　　那时，天河何尝不也是如此。明知事不可为，明知有万般磨难在前，仍是不惧不悔。
　　“……你的性子，分明与他并不相同，这处却颇为相似……”
　　“也罢，清修多年，或许真正窥不破的，反倒是我。”紫胤闭目一叹，“你若执意如此，便顺机缘行事去吧。”
　　百里屠苏略一怔然，便回过神道，“多谢师尊！”
　　紫胤又道，“但你可知，既不愿回天墉城，便不能再以我天墉弟子自居，今日只得将你逐出门墙！”
　　百里屠苏平静道，“弟子明白……师门数年养教之情，如今深恩负尽，皆是弟子过错。”
　　“无甚对错，既已想清楚了，从这一刻起——”
　　“百里屠苏不再是天墉城门下！”
　　昔年将少年带上天墉城之情景，仍是历历在目。
　　转眼，竟是这般久了，他这弟子，竟也这般大了。
　　已明白该如何行事，如何作为，已有了自己心意。
　　“此剑谱所载，乃是我一生剑术之大成，并非天墉武学。你天赋无双，实不该就此埋没，且收下自行钻研，但亦不可躁进而为。”
　　紫胤震袖甩出一物，浮于少年身前。
　　黑衣少年蓦地抬首。
　　却见白发仙人静静地低首望来，素无变化的面上显出一分怅然。
　　百里屠苏只觉心中一痛，“师尊，我……”
　　紫胤摇摇头，“你我已非师徒，不必如此相称。”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弟子对师尊敬慕之心，永远不变。”
　　“……你命途多舛，即便需要放下一切随心而活，恐日后仍有变数。”紫胤看着他，道，“倘若有朝一日，以你体内凶煞之力与超凡剑术为恶，祸及苍生，我必亲手将你斩于剑下！”
　　百里屠苏伸手取过剑谱，在紫胤的注视下垂首一礼，“弟子深明，谢师尊大恩！！”
　　紫胤见他应下，这才转头看向远处的紫衣弟子，“陵端！”
　　陵端愣了愣，应道，“弟子、弟子在……”
　　“尔等奉掌门之命下山，只为捉拿百里屠苏一人，却为何纵火焚山，罔顾生灵？！丧德之至！！”
　　陵端方才还在为紫胤赠了百里屠苏剑谱而心生不平，闻得此言，哪里还顾得上不忿，顿时吓得肝胆俱裂，连声道，“长老息怒、长老息怒……”
　　他身后其余几名天墉城弟子，亦是惊慌无比。
　　一人还想推脱罪责，急急道，“长长长、长老明察……全是那百里屠苏——”
　　“住口！”紫胤沉声开口，“犯下如此大过！必当严惩！与我回天墉城听候发落！”也不听几人告饶，又道，“回山！”
　　红玉面露惊色，“主人……”
　　紫胤转过头来，温声道，“你且留下，照看百里屠苏。”
　　此言一出，红玉与百里屠苏皆是一愣。
　　红玉看着紫胤，心念转过，便应道，“……是。”
　　百里屠苏正待开口。
　　却见仙人长袖一拂，带着天墉城弟子一众行去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再行一礼。
　　“弟子恭送师尊。”
　　日后，还能相见否？
　　弟子不肖，恐负深恩。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
　　不，已是没有来世了吧。
　　百里屠苏直起身来，伸手入怀，取出一物。
　　却是一块紫色的剔透玉石。
　　悭臾说，这种石头，叫紫晶，也叫紫英石。
　　“师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