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心》飞道飘渺

23、廿一、赠药

　　“小友之称未免生疏，如是真人愿意，唤在下少恭便可。”欧阳少恭对紫胤的冷淡也不在意，笑笑道，“月前在下已制好丹药，本想亲自送上天墉城，奈何俗事缠身，无法前去。原打算待俗务一了，再去寻真人。哪知竟是如此巧合，真人也在琴川。”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物递来，“此丹还请真人收下，望能对真人有所助益。”
　　“有劳费心。”他这般热切态度，叫紫胤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伸手取过丹药。“贫道谢过。”虽是未再唤他‘小友’，却也不能唤出‘少恭’如此亲昵的称呼来。
　　“真人客气。”欧阳少恭的视线落在他微侧的面庞上，相邀道，“正值一年一度花灯盛会，月满清宵，真人可有兴趣与在下一起放灯作耍？”
　　放灯？倒是……数百年不曾有过了。
　　自从菱纱去世，天河便不再去看即墨花灯，不会有人捧着灯对自己傻傻道，“紫英，我们也去许个愿吧。”那个狡黠的少女，曾眉眼弯弯地看着水面烛影，说着等梦璃回来，来年他们四个再一起来看烟火。可那愿，最后还是随着灯火熄去。
　　紫胤伸手搭上腰间的红穗，眸光微起涟漪。
　　片刻静默后，他轻声道，“好。”
　　欧阳少恭拱手轻笑，“那便请真人稍待，在下去筹备一二。”
　　等背过身时，他面上笑意敛起，换做若有所思的神情。
　　欧阳少恭走出一段距离，便驻步不前，施以袖里乾坤之术取出两盏图绘别致的花灯来。只是灯上烛花尚未点起，显得有些黯淡。
　　波逐流水，月色静谧，碎落的烛火犹似当年里。
　　紫胤望着河畔灯火，思绪却渐渐离远。
　　直到听见身后脚步轻响，方才回神转过头去。
　　见他回首，青年含笑递过一盏花灯，“真人瞧瞧可否称心。”
　　紫胤其实并不在意它如何，听欧阳少恭如此说来，便认真去打量它的模样。素来花灯图纹多以飞禽走兽为主，此灯与其他花灯制式并无区别，表面清逸云纹，隐有群鸟身形，或仰首高鸣，或展翅腾飞，倒是十分活灵活现。让火光一映，便有几分跃然其上的样子。
　　抬首看见欧阳少恭目间询问，紫胤微微朝他颔首。
　　灯花落入河中，便随着水波慢慢远去。
　　鼻尖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药香缠绕。紫胤下意识侧身退开一步，却未注意身前的青年看着他的动作眼神幽暗了几分。
　　“素闻花灯能够托愿，方才真人可有许愿？”
　　紫胤凝视着水中浮游灯盏，淡淡道，“无愿。”
　　“是在下唐突了，真人自无需如此。”欧阳少恭歉意一笑，转开言道，“适才真人说为寻人而来，在下与这琴川尚算熟稔，若是真人有需，尽管说来，在下或可略尽绵薄之力。”
　　“不必劳烦，贫道已寻到小徒。”紫胤顿了顿，又道，“你亦见过他。”
　　欧阳少恭一怔，反应过来，“莫非真人徒儿便是百里少侠？”
　　紫胤颔首道，“不错。”
　　“那可真是巧了，原来百里少侠竟是真人高徒。”欧阳少恭面现讶色，巧妙地掩去眼中阴霾，“说起来百里少侠对在下还有救命之恩。先前在下与友人受困翻云寨，多亏百里少侠仗义出手相助……”
　　紫胤听他说着二人结识之由，眉宇间的冷意不知不觉间淡去。
　　欧阳少恭详细说道一遍，只隐去与玉衡有关之事，言及百里屠苏是受自己所托与自己去寻一种珍贵药物。
　　听他说罢，紫胤才出声问起煞气之事。
　　欧阳少恭闻言道，“惭愧，煞气非是病症，在下亦是束手无策。全赖晴雪姑娘相助，用己身真力替百里少侠压制了煞气。”
　　紫胤低念道，“晴雪……？”天墉城诸位长老皆对焚寂凶煞无计可施，连自己也只能勉强制止。如今，竟有人单凭真力能做到如此？
　　难道是……幽都之人……
　　“真人可是想见一见晴雪姑娘？”欧阳少恭见他似有兴趣，开口道，“若是真人左右无事，不如就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在下寻到晴雪姑娘下榻之处，再为真人引见如何？”
　　紫胤摇摇头，“不必，贫道不会久留。”
　　远处灯火如星子般摇摇烁烁。
　　百里屠苏漫无目的地看着，黑眸里满是茫然。
　　离开天墉城已经数月，不知师尊如何？那魇魅凶煞看起来颇为厉害，师尊什么时候才会出关。若是师尊知晓他擅自离开天墉城，必定会大怒吧。可留在天墉又能怎样？戒律长老说的对，他只能拖累师尊，害师尊为他伤心罢了。
　　他终是会如这烛火一般……
　　百里屠苏低下头，目光落在船侧浮游的花灯上。
　　蓦地，百里屠苏视线凝住。
　　映在灯盏微弱的火光里，一行清隽古老的文字若隐若现。
　　他伸出手，俯身将那盏已近熄灭的花灯自水间捞出。
　　烛心不耐燃烧，很快便熄灭了去，百里屠苏来得及将它匆匆记个大概。
　　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文字。
　　百里屠苏握着余温尚在的灯盏，蹙起眉峰。
　　一缕隐约药香慢慢地弥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