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心》飞道飘渺

21、十九、闭关

　　涵究真人面色沉郁，“紫胤定要轻纵那百里屠苏？”
　　不待紫胤回应，他又紧接着道，“即使他此刻并无伤人之意，谁能保得他化为凶煞之后不会如此！紫胤定要一意孤行，莫非天墉城其他弟子性命，于紫胤看来，都不及一个百里屠苏？”
　　紫胤平静道，“屠苏之事我自有计较，涵究无需忧心于此。”
　　“紫胤！”涵究见紫胤如此冥顽，心中不由怒极，但也知自己的话他估计是听不进半分，只得恨恨道，“罢罢罢！！今日我劝不了你。望你来日莫要追悔不及！先行告辞！”
　　他看了眼紫胤依旧无动于衷的神情，拂袖离开。
　　紫胤阖上眸，半晌不动，只是那俊美的面上渐渐地显出一抹倦色。
　　当夜紫胤前去了剑阁，唤醒剑中沉睡的红玉。
　　“主人。”红玉现身拜迎。
　　“此来，是有一事需你相助。”紫胤将百里屠苏之事与她交代一番，“屠苏体内煞气凶横，我担心他会抑制不住，又生事端。不日我便要入关潜修，而陵越事务繁忙，定无暇关注于此。我闭关之后，屠苏便交由你来照看。”
　　红玉安静听他说完，这才垂首恭敬应道：“红玉明白，请主人安心闭关。”
　　原来数百年，也不过是她兀自痴想，轻动妄念。
　　红玉心中苦笑，但她并非自哀自怨之人，只转念作想道，主人将百里公子交予她照料，何尝不是说明主人对她的信任。
　　闭关前日，紫胤向两名徒儿慎重吩咐过。
　　他心知魇魅之伤恐怕不是短期便能养好，如是入关必要数月乃至更久才可。而他如今也遭煞气缠身，至朔月时，怕也无法助于屠苏。好在那日魇魅吸走半分焚寂煞力，令得焚寂不那么狂躁。否则，他还当真不能放心入关。
　　看着身前的两名少年，紫胤不禁有些恍惚。
　　不觉间，竟是过去这般久了。
　　陵越从当年的婴孩，长成如今的翩翩少年。
　　随着年岁增长，日渐沉稳，已可以独当一面。前些时日涵素便与他说过，意让陵越成为下任掌门，接手天墉城事务。陵越本身也是天赋极佳，若无红尘牵绊，成仙也不过是所需的时日久些罢了。
　　紫胤并不担忧陵越，反而是百里屠苏，令他心忧无比。
　　屠苏与陵越全然不同。时间的流逝，叫他体中煞气愈强，不知何日便会被凶煞吞噬。寻遍大江南北，查过无数典籍，用尽办法，也无法阻止那日到来。照如今看来，怕是不剩几年，余下的每一日都弥足珍贵。却因自己之故，只得留在这昆仑山，等待终亡。
　　百里屠苏体内煞气，至多不过再三四个春秋，便会彻底不受控制。
　　涵究所言，紫胤自是一清二楚。
　　可他如何忍心叫百里屠苏被困在这天墉城，还要遭到镇压之苦。
　　此举对百里屠苏而言，何其不公？
　　自己拒绝此事，涵究恐怕会对屠苏生出不忿来。
　　紫胤眉头紧蹙，心中转过百般思绪。
　　终是在百里屠苏即将走出静室之时，将他唤住。
　　少年转过身，“弟子在。”
　　“还记得为师先前所言？”紫胤暗自叹了一声，“生死攸关，万不可擅自离开昆仑。切记、切记。”
　　“弟子明白。”他如此再三叮嘱，百里屠苏深深一行礼，清澈的黑眸定定地瞧着紫胤，认真道：“也请师尊保重仙体。”
　　紫胤交接完所有事宜，便开始了闭关。
　　疗伤不过简单之事，最为麻烦的却是驱除煞气。
　　紫胤未曾料到，只是带了一分焚寂之力的凶煞竟也如此厉害。
　　初一接触之下，便叫他神思恍惚。
　　魇魅之力却在此时趁虚而入，引出他的记忆，化为幻境。
　　数百年来天墉城上日复一日的清修；那一日青鸾峰上不绝的箜篌离歌；望眼看去昆仑山上连绵不绝的皑皑苍雪……
　　浑浑噩噩里，他似又重新经历了一番过去。
　　幼时被宗炼师公带走时爹娘的不舍，孩童时宗炼师公故去的悲戚，少年时对他人生起的防备冷漠。本以为一生不过如此，直到巢湖边上，遇到那两个人，打碎了他的沉默。寻三寒器，救得玄霄，琼华覆灭，只留满山冰雪不化。
　　紫胤闭目不动，也未看见，自己周身的煞气腾翻，向一处凝聚而去，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幅琴身轮廓。
　　随着时日渐久，那琴身也愈发的清晰起来。似是有人拿着刻笔，于那琴身之上精细雕琢，一点一点琢磨出华贵纹理来。很快，它便变得如真正的琴一般。只不过，许是因是煞气所化，色泽也是黑中偏红，看着便让人觉得有些不详。此时煞气便不再投入琴身之内，而是分作数十缕覆于琴面，编织成朱色琴弦。
　　琴成数日，清音始鸣。
　　不过一声之后，它便化作流光，没入紫胤的体内。
　　也于这时，紫胤缓缓地睁开浅灰双瞳，自那幻境中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