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瓦全》柚子小田

62、chapter062

　　让人奇怪的是，元熙一动，朱王的军队反而不动了。第二天，一支箭射进了京城，朱王邀赵屠如与元熙带青羽赴宴。
　　这一着大大出人意料，朱王是个没什么战略头脑的老顽固，说话凭一时情绪，做事更是一旦决定了，就一头撞穿南墙绝不回头，他既然决定了要勤王靖乱，逼元熙和赵屠如交出青羽，为什么又停下来？
　　宴会的地点写的很清楚，三天后午时，小梅山庄，共商大业。
　　小梅山庄是京郊的相府旧宅，也是京中有名的私家园林，但它的主人非常神秘，无人知道是谁。自赵屠如和元熙先后进京，形势大乱之后，小梅山庄就被主人废弃，成了一座空的园。
　　信有两封，很快送到了元熙和赵屠如的手里。

　　琅环水阁。
　　元熙看完信，把信摊开，推给青羽看。
　　青羽正坐在一边看吉娜跳舞，他并不是个好玩乐的人，但因为昭顺太后管的严，胡舞确实并未看过，更何况吉娜是胡舞中的佼佼者，初次进宫，更是尽了全力要表现一下，舞的媚如女妖，非常好看，青羽一时看的出神，没留意元熙推来的信。
　　元熙捏住他的脸把他的头转过来，用吉娜听不到的低声戏谑他：“昏君，看看军情吧！”
　　青羽回神看看信，思索了一下道：“这是朱王写的？”
　　“你也觉得不像？”元熙道，“那天你被刺杀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似乎有股新的力量在帮朱王，这次小梅山庄的宴会，恐怕也是那股力量推动的吧。”
　　“他们想要什么？”
　　“当然是要你。”元熙瞥了他一眼，“之前三足鼎立的时候，虽然国中无君，但是谁也不会先提起立新君的话题，怕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只能以勤王为名，抓到你来问皇上的下落，好提起另立新帝的事。”
　　青羽从来没想过谁来继位的问题，元熙这么一说，他才突然上心起来。如果不是他身背着“皇上下落”这个秘密，他本来应该是这局棋最轻松的旁观者。
　　元熙挥手让吉娜下去，吉娜恭敬地行了礼下去了。这里是皇宫，虽然元熙把她召进来作陪，但乍到新地方，吉娜也不敢像往日那么大胆放浪。
　　吉娜退下了，水阁里只剩下元熙和青羽两个人。
　　“永韶，你想做皇帝吗？”元熙嘴角勾着笑，望着青羽，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
　　“你是说现在？”青羽问。
　　“对，就是现在。如果你公布身份，现在这多方掣肘，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说不定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太平皇帝呢。”
　　青羽摇摇头：“那还不是你们手中的傀儡，倒不如现在自在。”
　　“你现在觉得很自在？”元熙哧地一声笑了，对青羽的粗线条忍俊不禁，“别忘了，现在全天下就你一个人知道皇上的下落，要是像之前打来打去都不开口也还算了，现在朱王要开会，摆明了就要把这事儿放台前说，你能保证他们不用刑逼供？”
　　青羽想了想，嘿嘿一笑：“这有什么难的，我可以咬定皇上已经死了，这正合朱王的心意，以前我在位的时候，他就一直想弄死我再立个听话的。”
　　“赵屠如不会相信的，他要不是想要活的永韶，就不会宽容你这么久，早就把你扔大牢里用刑了。”
　　元熙说的有理，但青羽力图和过去完全撇清，他站起来，望着元熙说：“我是青羽，不再是永韶了，你也知道，恢复身份我要死，所以我绝不会说出去。现在我是永韶的事，这世界上只有你、我二人清楚，不会出现第三个人。”
　　元熙笑了，伸手折起信纸，站起身来。
　　“那我们就去看看这场好戏吧。”
　　他们离开后，琅环水阁下面突然水花翻动，一个人游出来，在小潭出冒出头来，却是吉娜，吉娜把手中用来呼气的竹管抛开，浮在水面上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游到岸边。

　　小梅山庄。
　　京城连晴了很多天，夜晚的天空像洗过的一匹蓝布，上面挂着一枚硕大的圆月。
　　吉娜去向小梅山庄，在门首被士兵拦住。
　　“朱王殿下在里面，谁敢乱闯？”
　　“我是风隼部的，有急事要见我家大人，不会惊扰到殿下。”吉娜微笑着，拿出身上的腰牌。铜制的牌子上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鹰。
　　士兵一见这腰牌，便不再阻拦。吉娜穿门越户，一直向里走去。
　　小梅山庄的正厅里灯火辉煌，朱王正在和一个白衣的年轻人下棋，白衣人一脸淡定不急不徐，朱王却满头大汗，倾着身子盯着棋盘不出声，手里拈着的一子迟迟无法落下。
　　吉娜扫了一眼厅里的情况，朝白衣人跪下。
　　“大人，吉娜回来了。”
　　朱王抬头看到吉娜，露出惊艳的目光，喉头滚动了一下，笑道：“这样的大美人竟然是叶大人的手下么？”
　　白衣人不应，吉娜叩头道：“属下是风隼部隼组的头领，参见朱王殿下。”
　　“隼组的头领？”朱王吃了一惊，手中的棋子落在秤上，他望望吉娜又望望白衣人，满眼的不可思议，“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是暗杀组的头领？”
　　吉娜妩媚地笑了，娇声道：“殿下是看不起女人吗？”
　　朱王眯眼望着吉娜笑道：“当然不是！只不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不应该去练武，应该锦衣玉食养在金屋里才对！”
　　吉娜太漂亮了，这漂亮跟中原女人的漂亮很不相同，是毫不掩饰、甚至有意放大的，她闯到男人的眼里，姿态是泼辣的，不容拒绝的。朱王并不是个好色的人，但还是忍不住被吉娜吸引。
　　朱王只顾着跟吉娜说话，完全没发现自己忽视白衣人。不过他一向是个无礼的老头，白衣人显然很清楚这一点，脸上并没有一丝愠色，但他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表情，只是淡漠地望着吉娜，清冷冷地说：
　　“吉娜不会武功，她杀人也不需要刀剑。”
　　白衣人说话的语气也清冷冷的，透着冷峻。
　　朱王本来还想问不需要刀剑如何杀人，但看白衣人的脸色似乎并不高兴，虽然他不怕这个人，但现在毕竟有求于他，也就把话咽下去，推秤认输，不再说了。
　　等朱王走后，白衣人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吉娜在面前。
　　“说吧，是什么事。”白衣人淡淡地说着，垂着眼睛没有看吉娜。
　　吉娜倒是仔细地观察着白衣人的脸色，突然说：“大人在意的明明是赵屠如的消息，为什么却把吉娜派到元熙身边呢？”
　　白衣人抬眼看她，依旧面无表情。“因为你没本事打动他。”
　　吉娜不甘心：“元熙与赵屠如一样的无情，我能打动元熙，也一定能打动赵屠如。”
　　白衣人呵呵笑了一声，摇头道：“你并没有打动元熙，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他豢养的□□之一，如果你真的能打动他，就不会有沈檀来跟你争宠了。”
　　吉娜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大人，吉娜听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消息，不能用信鸽，一定要冒险来亲口告诉大人。”
　　白衣人点头：“说。”
　　吉娜跪行上前，攀着白衣人的膝盖，仰头道：“大人，我在琅环水阁下面偷听，听到元熙和青羽在说话。”
　　白衣人打断了一下：“青羽，是不是元熙喜欢的那个？”
　　吉娜承认的话，也意味着自己魅力的挫败，不过她只能点头：“没错，他来历神秘，而且知道皇上下落，不过不止元熙喜欢他，似乎赵屠如也对他有意思。”
　　白衣人听得哈哈笑起来，一拍大腿：“这个青羽，真不知道是何等样人，竟然能打动这两个人！”
　　吉娜盯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他好像是……皇上。”
　　白衣人脸上的笑意迅速地消退，变化之快，就像潮水退去，了无痕迹。
　　“他是皇上？”
　　吉娜点点头：“对，我听苏青羽亲口说的，说他不再是永韶。不过赵屠如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不然他不会是这个反应。”
　　白衣人喃喃地道：“这可真是个大秘密呀……”
　　吉娜点头：“那我们的计划是否要变？”
　　白衣人冷笑了一声：“变？为什么要变？照原计划行事，不管他是青羽还是皇上，杀了他！最好先活捉他，然后把他的身份公告天下，再把他绑在万民之前凌迟处死！碎尸万段！”
　　吉娜心里有点发寒，她跪在地上轻微地发抖。
　　白衣人的眼神冷冷地扫到她身上，淡淡地说：“你怕我？”
　　吉娜摇摇头，不敢说话。
　　“你想说什么？不怕的话就说出来。”
　　吉娜鼓起勇气：“吉娜想知道，大人这么仇恨皇上，是不是跟……”她说不下去了。
　　白衣人嘴角挑起一丝笑意：“是不是跟我叶氏被灭门有关是么？”
　　吉娜默认了。
　　白衣人站起身来踱了两步。
　　“没错，有关。当年昭顺太后因为我兄长亲近朱王，为了排除异己，将我们叶氏族灭，江陵叶氏三百二十八人，只有我一个逃走了。我重组风隼部，与朱王联盟，出任敦煌太守，招兵买马壮大实力，都是为了这一天！为了亲手杀死仇人！”
　　白衣人脸上浮现出冷酷的笑：“可惜我来晚了一步，仇人已死了，幸好上天待我不薄，给我留下了她的儿子……我要让她在地下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的儿子为她的错误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