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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二 ...

  •   自御书房告退,赵越与裴方楚并肩而行。

      “裴尚书,你刚才似乎欲言又止啊。”走了一段之后赵越忽然开口,神色微妙。

      “王爷真是慧眼如炬。”裴方楚闻言,坦然承认。

      “可是觉得陛下授意有何不妥?”赵越问,语气似乎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恶意。

      “陛下圣明,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岂会不妥。”裴方楚神色平静,语气平常。

      “那么,裴尚书即是觉得我有不妥了?”猛地止步,赵越看着面前人的背影继续问。

      “我只是觉得南楚沉寂十年突然来犯,个中缘由着实耐人寻味。”裴方楚也止步,转身与赵越对面而立。

      赵越仔细端详着对面的人,而对面的人也一样仔细端详着他。

      初冬的冰雪本就堆积不厚,晴日里阳光一照便有无数积白自树干枝桠上簌簌而下,落在地上发出沙哑的声响。

      “裴尚书,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就总是要觉得我会揭竿而起欺君犯上呢?”看了半晌,赵越忍不住抱臂问出了这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拥兵自重滞京不去,无有尊卑狂妄跋扈,种种迹象都表明王爷谋反的嫌疑略大啊。”裴方楚笑了一下,声音温和却言辞犀利。

      “第一,兵权不是我不交是老三不收,这事天下人都知道;第二,我滞京不去也是老三明令要求的,我去了才是抗旨不遵。”赵越有些好笑,他平生从未觉得过含冤莫白,唯独这次成了例外,“至于你说的什么无有尊卑狂妄跋扈……要论尊卑我好歹也是老三他二哥吧,而且我什么时候狂妄跋扈了?有人参我横行京城祸乱百姓吗?”

      “——你唤陛下什么?”裴方楚问。

      “裴方楚啊裴方楚,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着实太重。”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半晌之后赵越才苦笑摇头。

      “非是裴某疑心病重,而是王爷实在太过可疑。”裴方楚朝他作了一揖,转身就要继续走。

      “若真要反我十年前就已经动手,何必再在此虚度十年光阴兀自煎熬?”赵越扬声,语气带着些微讽刺,“裴方楚,究竟是你脑子进了水还是我脑子进了水,我怎么就没觉得老三那位子有多好呢?每天早朝天不亮要起床晚上看折子得看到子时才能休息,决断稍有差错就得受臣下弹劾万民所指——这样的日子,也就老三那种老实人愿意心甘情愿地过了吧。”

      “王爷心里究竟装没装下过这天下,恐怕……也就只有王爷自己心知肚明了吧。”裴方楚只顿了一下,便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赵越看着那个远去不见的背影,沉吟半晌终是仰天长叹。

      “……原来这世上比今上是昏君更可怕的,是今上手下有个疑心病已病入膏肓的贤臣啊。”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赵越决定还是先行回府准备。

      “不过,若我真反了……哈。”

      忽然,一声轻笑似是不经意地融入这天地雪色,瞬间消失无踪。

      镇南王府内,赵越依然优哉游哉地坐在院子里看自己画好的梅,而近卫亲兵们则井然有序地收拾着要随军带走的家什物件。

      “爷,这次我终于能追随您好好打一漂亮的胜仗了!”等到略有空闲时李凡忍不住凑了过来,神色语气里都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李凡是赵越的亲卫,伴在他身旁已经八年有余了。这个眉目清秀武艺精湛的小伙子一直说此生最遗憾事莫过于错失了追随赵越驰骋沙场的那段好时光,此时乍闻要前往镇南关备战,难免兴奋难当。

      “李凡,你看这梅画得如何?”赵越没有接他的话,只忽然问了句。

      “啊?”李凡一愣,顺着他的话往画上看了几眼之后不禁有些羞涩地笑了,“爷,您知道我对琴棋书画一向没什么研究,您要我看画这实在是……不过爷,您画的真好看。”

      “梅之所以好看是因为它迎风雪而开傲骨卓然,但它盛开却并非是为了斗风凌雪。”赵越将画展平放在桌上,用镇纸压住。

      “爷,我不明白。”李凡面带疑惑。

      “打仗自然要赢,但赢却不是打仗的目的。”赵越摸了摸手上的扳指,眼睛丝毫没有离开寒梅图,似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可是,打仗不为赢还能是为什么呢?”李凡眉头更皱。

      “是为了不打仗。”赵越微微勾起嘴角。

      “爷,我……我还是不懂。”仔细想了许久,面上稚嫩还未完全褪去的少年人不禁露出了惭愧的神色。

      “以后你就会懂了。”赵越笑着站起身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爷,您的画!”见他将画放在院子里的桌上未拿,李凡连忙喊他。

      “就放在院子里吧,我们去镇南关可用不着带上它。”赵越挥了挥手。

      镇南王办事一向效率,所以在接下口谕的第二天镇南王府就已是门庭冷落人去楼空。

      所以当第二天裴方楚敲开镇南王府的大门时,他看见的便只有留下看门的家丁和赵越放在院子里的那副寒梅图。

      裴方楚站在桌前仔细打量着这幅画,眉头微皱,像是看出了些微端倪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这幅图中梅枝梅干笔力凌冽,梅瓣却点得温和可人,乍看似乎突兀矛盾,细看却又让人觉得这仿如南辕北辙的笔锋浑然天成越看越得梅之神韵——可见画者功力之深,情感之切。

      又或者说,心口不一,祸心暗起。

      一时间裴方楚只觉自己脑海里有无数念想闪过,最清楚的那个唯有“未雨绸缪,斩草除根”。

      他皱眉许久,终是慢慢舒展了眉头。

      “赵越,你最好不要让我寻到证据。”他喃喃一声,转而走出了镇南王府。

      赵风昱顿住,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面前肃立的身影。

      “裴尚书,你说什么?”他并非没有听清对方刚刚说的话,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臣恳请陛下降旨,派臣前往镇南关任监察使。”裴方楚闻言,便将刚刚说过的话再复述了一遍。

      “这……裴尚书你也知道,朕从未向镇南王派过监察使。”赵风昱面露难色。

      赵风昱不往赵越军中派监察使原因有二:一是赵越身份,派任监察使只会让人觉得当今圣上心胸狭窄不容兄长,落得个“本是同根,相煎何急”的恶名;二是军权旁落,于私于公赵风昱虽然都不想将军权交到赵越手中,但十年前云梦泽东一战赵越天下扬名受北齐百姓敬仰,若他贸然收权只会教北齐百姓寒心,而军权旁落的恶果就是他若指派监察使只怕会招致赵越反感导致兵变,得不偿失。

      赵风昱的担心裴方楚都明白,但他却依然坚持自己的提议。

      “陛下,臣此次前去镇南关名为监察实为探查镇南王谋反之实,想来陛下也该觉得南楚这次出兵北上事有蹊跷。”裴方楚神色严肃,语气沉重,“虽然这十年来镇南王居于京中表面上看来悠闲散漫不问政事,可谁又能看穿他内心的真正想法?恕臣斗胆,臣实在觉得镇南王对陛下……威胁太大。”

      赵风昱不语,眉心却挤成了一个“川”字。

      “南疆急报已促使当今形式变作危局,若陛下依旧诸多顾虑,难免会夜长梦多陡然生变啊!”见赵风昱仍在犹豫,裴方楚不禁提高了些声音。

      “——裴方楚!”他话音未落,赵风昱忽然出声。

      “臣在。”裴方楚叩首应到。

      “朕现命你兼任镇南王部随行监察使,官职从一品不变,即日起立即赶往镇南关上任。”赵风昱沉下声音,一字一顿地道。

      “臣,遵旨。”裴方楚再次叩首。

      “裴尚书你自当小心,若赵越有任何异动……”赵风昱看着面前站起身来的身影,欲言又止。

      “陛下请放心,镇南王不是个会落人口实的人,他不会在这风口浪尖上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情。”裴方楚朝他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

      “既然裴尚书如此说,朕也就只能是相信你了。”看了他半晌,赵风昱苦笑。

      “陛下请放心,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信任。”裴方楚神色一整。

      “镇南王……朕倒是希望赵越也不会辜负朕的信任才好。”赵风昱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裴方楚退出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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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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