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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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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一声急呼惊落了枝头残雪,正在院子里画梅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后便继续蘸墨作画。
“王爷,南疆急报!”
传令兵冲到画桌面前猛然跪下,神色焦灼声音急促。
“念。”
赵越慢条斯理地换了支笔,蘸上朱砂点画梅瓣。
“南楚东陵王率十万大军于三天前突然越过云梦泽南线,此时正以日行百里的速度朝我镇南关逼近!”传令兵掏出军情,大声念出。
“直接越过云梦泽……吗?”赵越停笔,薄唇勾起一抹浅笑,“李堂月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云梦泽是那么好走的地界么。”
“启禀王爷!”此时,门外又有一声传来。
“可是宫里来人了?”赵越拿起印章在印泥上压了压,而后端端正正地盖在了梅花躯干旁。
“是,来者正是柯公公。”侍卫朝他行礼通报。
“让他在门外候着吧,我换身衣服就出去。”将画好的寒梅图拿起来看了看,赵越惋惜地叹了口气。
“——难得佳作,却尽叫这些人坏了心情。”
赵风旻在御书房来回踱步,神色阴晴不定。
南疆急报他一早便收到了,他有把握赵越肯定也已知晓了急报内容。
但对方却像是在故意考验他的耐性一般,一个时辰过去了这人依旧是不见踪影。
“赵越!”终于,耐性到了极限的皇帝忍不住怒吼一声。
“——臣在。”就在此时,一人推门而入。
“……镇南王,你是在考验朕的忍耐力吗?”赵风昱被噎个正着,好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沉声道。
“臣不敢。”赵越向他行了一礼,面色如常,“不过陛下此时最好冷静一些,以免血气冲脑坏事。”
“你!”赵风昱闻言,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臣很好,无需陛下挂心。”赵越朝他笑了一笑,随意捡了张椅子便坐了下来。
就在赵风昱气得发抖快要忍不破口大骂时,门外却又传来通报之声;赵风昱一听清来者是谁,立马就扬声宣来人觐见。
“即便王爷贵为皇亲也请讲些礼数,这里是御书房不是后花园。”门外之人推门而入后,第一时间便是看向了椅子上的赵越。
“裴尚书你终于来了!”看见他后,赵风昱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见皇帝欣然之色明显,赵越忍不住冷笑一声。
“镇南王你什么意思?”这声冷笑不大不小正好能叫赵风昱听见,他不禁皱眉看他。
“臣没什么意思。”赵越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漫不经心地答。
“朕看你是很有意思!”赵风昱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臣倒觉得裴尚书比臣的意思大。”陪皇帝胡搅蛮缠并不是自己的兴趣所在,所以赵越很自然便将刚刚才进来的人拉下了水。
“王爷,莫非你觉得南疆急报并非大事?”眼见面前的君臣二人即将偏题十万八千里,裴方楚不由皱起了眉头。
“李堂月十万兵马若直穿云梦泽而来,抵达镇南关外不过半月不到的事,这份急报的确攸关国家兴亡。”赵越依然在把玩着手上的翡翠扳指,语气悠然如闲话家常。
“陛下,莫非你觉得南疆急报只是儿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裴方楚又看向了赵风昱。
“北齐与南楚关系一向微妙,此份急报事关重大,朕若将它视作儿戏又怎会急召你二人入宫。”赵风昱的神色严肃起来。
“臣明白了。”裴方楚不再说话,言下之意却显而易见——既然军情紧急,你们如何还能这般无聊的闲聊斗嘴?
赵风昱沉默许久,转而面向赵越。
“镇南王,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他沉声问。
“南楚此举意向不明,我们不宜轻举妄动。”沉吟片刻,赵越道,“臣的意思是,当下应进一步加强镇南关防御工事,同时于关内陌云、水泽、风间三处军镇驻扎重兵,时刻准备应对南楚北侵。”
“为何不先发制人,直接在云梦泽对李堂月进行阻击?”赵越话音刚落,裴方楚便出声反问。
“严格说来云梦泽并非北齐疆域,他们若行至云梦泽驻扎不动的话我们便是师出无名,平白叫他们占了事理;”赵越轻笑,一双乌黑的丹凤眸子抬起看他,“再者云梦泽内沼泽成片,我不认为李堂月真的能够将十万兵马安安稳稳地带出云梦泽来。”
“那李堂月为何还要直穿云梦泽呢?”赵风昱对此尤为不解,东陵王李堂月怎么说也是一代名将,怎么会连这都不懂?
“兵贵神速,他自然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更何况直穿云梦泽这事也不并不是没人做过。”赵越叹了口气。
赵风昱和裴方楚不禁互看一眼,而后便双双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奉天十六年,世人皆知镇南王赵越率兵与南楚军战于云梦泽以东,却鲜少有人知道赵越当年是领兵直穿云梦泽截杀的南楚军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但他的确是实实在在将三万精兵完好无损地带出了云梦泽。
“说起来,当年王爷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裴方楚率先提问。
“其实简单。”赵越转了一圈手上的扳指。
“……简单就说!”赵风昱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直穿云梦泽的根本没有三万精兵,只有三十近卫。”赵越微微一笑,神色傲然。
“王爷,李堂月不是傻子。”赵风昱瞬间愣住,但裴方楚却是根本不信。
“——可李堂月多疑。”显然是料到了裴方楚的反应,赵越不等他话音落下便接过了话来,“当年我带三十近卫直穿云梦泽的同时亦派遣百名良骑以最快速度赶至云梦泽以东,当我率三十近卫出现在李堂月面前时那百名骑兵也恰好赶到,我便顺着李堂月的疑虑给他演了出大戏,硬生生将他拖到了我部大军来援。”
“……没想到当年一战的真相竟是如此!”裴方楚闻言,好半天才再次出声。
“兵不厌诈,行军打战有时真的与赌博无异。”难得见他如此反应,赵越不由抚掌大笑。
“不,不对,李堂月既然多疑便不可能这般草率,南楚皇帝也由不得他如此冒险,他会直穿云梦泽一定还有其他理由。”赵风昱皱眉凝思片刻,声音低沉。
“陛下圣明。”赵越眼中精光一闪,由衷赞了句。
“你早已看出了端倪?”赵风昱闻言,眉头更皱。
“臣与李堂月多次交手,他打的如意算盘臣又怎会猜不到。”赵越坦荡以对。
“莫非……南楚军直穿云梦泽的消息只是个幌子?”裴方楚顺着他们的思路想来,不由也皱起了眉。
“镇南关捕风营的探子可是从来不曾失手过,所以李堂月一定带着兵马进了云梦泽。”赵越气定神闲地答了他的疑问。
“别卖关子了,快说!”面对这样一位皇兄臣子,任赵风昱脾性再好也要肝火旺盛。
“李堂月进云梦泽并不一定是要直穿云梦泽抵达镇南关外啊,他也可以——绕道。”赵越笑着在桌上画了一个圈,道。
“此话怎讲?”裴方楚继续问。
“南楚派兵我们自然要加强戒备,但弦绷得越紧就越容易断,士气鼓得越久就越容易衰竭——我们若以半月为限对他施以戒备,而他若一月都不曾出现在镇南关外呢?”赵越挑了下眉,意思显而易见。
“即是说,李堂月是想以入云梦泽来摆龙门阵迷惑我们?”裴方楚瞬间恍然。
“以李堂月的性格他十有八九就是这么打算的,只可惜他到底是小瞧了云梦泽内的地势地形。”赵越又摸了一下手上的扳指。
赵风昱不说话,看模样是在仔细思量赵越的话。
“镇南王。”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忽然唤到。
“臣在。”赵越神色一整。
“朕命你亲自前往镇南关备战,若南楚有意来犯便杀他个寸甲不留,扬我北齐天威!”赵风昱眼神一寒,冷声道。
“臣,遵旨。”赵越单膝跪下行礼,起来时面带笑意目带寒光。
裴方楚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但他最终还是垂手一旁沉默地看着赵越接下了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