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臣》慕阿九

28、章二十六

　　赵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裴方楚点点头，二人便轻手轻脚地拨开丛生的杂草与枝叶，一点一点地缓慢接近南楚军营。

　　这个军营规模不小，赵越粗略估算了一下，驻扎人数应该不在五万以下；但李堂月号称十万大军，这里若是只有五万人的话……那剩下的五万人又去了哪里？

　　——莫非，灵图沙漠？

　　赵越心中一动，脑中本来凌乱的几条思绪隐隐有了理清平顺之势。

　　思及裴方楚在侧，赵越打消了深入敌营一探李堂月虚实的想法，伸手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与自己一同退入树丛之中。

　　“眼见为实，现在你可信了？”飞速朝二人拴马的地方前行，裴方楚一边走一边道。

　　“我只是不明白陆明河的动机。”赵越没有否认，只微微皱眉。

　　裴方楚默然。

　　他不得不承认，赵越的疑惑的确也是他的疑惑，虽然他一直在用人心叵测来解释越字军出现的背叛，可这四个字其实根本不足以说明这一切——论身份，陆明河位居四品又是赵越心腹，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背叛赵越；论私情，他追随赵越十几载出生入死无数次，越字军中最维护赵越者也是他，他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才会同南楚军私下勾结呢？

　　“不管怎样，先回镇南关再说。”终于看见了拴马的地方，赵越再次开口。

　　正待赵越上马、裴方楚还在解马栓之际，树丛之上突现异动。

　　“——小心！”

　　赵越不经意间抬眼正巧瞥见树影中的寒光闪烁，他立即眼疾手快地将裴方楚一把拽上马背，策马便奔。

　　“怎……怎么回事？！”裴方楚趴在马背上看不清周遭形势，只得大声喊到。

　　“偷袭，不知道是不是南楚军发现我们了。”赵越声音冷静，但他的面色却越见凝重——因为他发现后面追来的身影不只一两个，他们至少有四五个甚至更多。

　　“赵越，放我下去。”沉默半晌，裴方楚果断道。

　　赵越没答话，只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提起，让他四平八稳地坐到了马背上。

　　“放你下去？——我现在可没空停下来放你下去。”赵越笑了一声，随即抓紧缰绳猛夹马腹，让马奔得更快。

　　“一匹马驮着两人跑不快，你要是不将我放下去今天我们两个都走不脱！”裴方楚皱眉低喝，作势就要挣扎下马。

　　“别乱动，再挣扎马就更慢了！”赵越见他挣扎立马喊了一声。

　　裴方楚闻言身体一僵，果然不再乱动。

　　“……赵越，这不是儿戏！”扭头看了眼身后越追越近的黑色身影，裴方楚沉声道。

　　“看样子，再不做应对我们两个的确是都要折在这里了。”心知裴方楚的担忧确是事实，赵越不由叹了口气。

　　“那你还不——”裴方楚刚要让他将自己推下马去，却突然发现他正将自己左手上的扳指取了下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一边将扳指塞入裴方楚手中一边笑着道，“越字军众人见此扳指如见我本人，你凭此物可直接号令越字军。”

　　“赵越你想干什么？！”裴方楚心知不妙，连忙急声低语，“越字军不可能听我号令，别做傻事，要是我一人回去的话越字军肯定会当即哗变！”

　　“你有此物在手他们就不会哗变，因为它的作用只有我与五营掌军知道。”赵越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裴方楚无法回头看他的表情，只能听他靠在自己耳畔细说，“若你对排兵布阵实在没有信心，那回去后就将扳指交给李凡吧——他跟了我八年，该教的我都已经教过，剩下的就看苏鸣夏他们如何辅助他了。”

　　“赵越！”裴方楚还待再说，却瞬间感觉身后一轻。

　　他连忙抓住缰绳，一边勒停急驰的马一边匆忙回头。

　　“别停下，一口气冲出去——你现在手中掌握的可是整个镇南关乃至北齐的命运！”赵越扬声，正待调转马头冲回去的裴方楚瞬间愣在当场。

　　“裴方楚，走！”赵越又是一声低喝，此时他已拔出佩剑将一名企图越过他的黑衣人挑翻开去。

　　裴方楚踌躇一阵，猛地咬牙狠夹马腹，急速朝云梦泽外冲了出去。

　　赵越听到身后越来越远的马蹄声，不由松了口气。

　　而现在，他已然被七个黑衣人包围其中。

　　“看这样子……不是南楚军营追出来的人啊。”将剑横举与胸前，赵越轻笑一声。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扔下那人自己脱身——没有你的越字军，南楚何惧。”此时，黑衣人中有一人忽然开口。

　　“……哎呀。”听闻此声赵越的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原来竟是知交故人，早知如此我也就不用跑得这般辛苦了。”

　　“赵越，多年不见你依然还是这副德性。”说话那人扯下面上黑布，露出了一张英俊冷峻的面容。

　　“李堂月，多年不见你却是手段见长，我当自愧不如。”赵越笑意不减，散发而出的杀气却越见浓郁。

　　“你是指陆明河？”李堂月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先行动作。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让他就范的，介意说来听听吗？”赵越语气亲切温和如闲聊一般，但他握剑的手却慢慢垂了下来。

　　“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挥手示意围住赵越的人迈步向前，李堂月退去一旁低声道。

　　“可我现下就十分好——奇！”“奇”字尚未完全出口，赵越身影已动。

　　显然围住赵越的黑衣人都不是普通角色，普一交手赵越心下便是一沉。他竭力突围一阵却发现根本冲不出众人剑影，只得退而为守一边全力抵挡攻势一边寻思它法脱身。

　　但此时比起围攻他的黑衣人，赵越更加担心李堂月心中在打的算盘。

　　若李堂月要杀他，这时只需加入战团寻个空隙一剑结果他便了事；若李堂月要抓他，这时也该寻个机会打晕他或者点上他的穴道——不管他李堂月想干什么，都不应该像现在这般纹丝不动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他到底在想什么？

　　赵越一个分神，右臂上的衣袖便立时被人挑破了。

　　不待他转身回击，一直在旁观战的李堂月瞬间影动。

　　“赵越，你想不想看看北齐的改朝换代？”

　　——这是赵越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