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天下之凤斗》辛云伶

3、被迫离宫（1）

　　数日后的一个午后，皇后午睡刚起，只穿了件平常的衣服，略施了些脂粉，慢慢悠悠的往院中的凉亭移步。

　　佳玉跟在身后伺候着，“娘娘，今天精神好些了吗？前些日子您都没怎么出来走动，奴婢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请太医过来瞧瞧，您又不准……”

　　“有你在身边絮絮叨叨的，本宫想赖在房里都不敢啊，所以，这不，赶紧的就好起来了。”

　　佳玉嘴唇微微一嘟，赶忙上前搀起皇后的手臂，娇娇的声音喊道，“娘娘……”

　　“娘娘会逗你这丫头，说明娘娘的精神可是大好了。”紫玉从后面赶了上来，给皇后行了个礼后，忍不住说了句。

　　“依我看，紫玉姐姐心情也是大好啊，要不哪会接我这话茬啊，你可是从来都当我不存在的哦。”佳玉冲着紫玉嘴一嘟，而后咯咯笑了起来。

　　紫玉也微微一笑，转过身对着皇后说话，“娘娘，奴婢刚……”

　　“您看，您看，又不理我了……”佳玉拽着皇后的衣袖，撒娇般的嚷道。

　　“好了，好了，别闹了啊，待会罚你紫玉姐姐不准吃月桂苏茶糕，解气了吧。”皇后抬起手臂，娇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佳玉的额头，“不准再撒泼耍赖了哦。”紫玉站在一旁，含着笑眼，捂嘴偷乐。

　　平日里宝相庄严的皇后娘娘也只有对着这两个丫头才能放松片刻，毫无顾忌的开怀一乐。有时候，皇后的架子端久了，李瑾华似乎连一些最平常的乐趣都快要忘记了，难得这样闹一闹，倒让她想起以前那些容易满足和快乐的时光，还有那些已经变成回忆的名字。现在，这回忆里又多了个名字，清贵妃，徐宛清。

　　“娘娘……”听到有人唤自己，皇后收起自己过于放松的思绪，回到现实里来。“本宫听着呢，紫玉，刚才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是这样，奴婢回来那会，刚巧遇到安公公，就打听了下皇上那边的情况。”

　　“怎么，皇上那一切都还好吧？”听到紫玉提到皇上，皇后精神一振。“也是，昏昏沉沉睡了几天，该去皇上那请安了。”

　　紫玉点点头，“安公公说，皇上总是惦记着要上咱们宫里来，只是这些天政务繁忙，抽不出时间。”

　　听到这，皇后情绪愈发的轻快起来，用略显得急切语调说：“快，替本宫更衣吧。”

　　阳光有种久违的温暖，照在御花园小径的鹅软石上，意外的闪出淡淡的光。皇后脚步轻盈，完全看不出前几日病怏怏的样子。

　　佳玉瞟了眼身旁的紫玉，低声问道，“娘娘身子刚恢复，这样不妥吧，是不是该让轿夫抬着凤舆跟在后边？”

　　紫玉摇了摇头，“娘娘精神不错，就随她走走吧，反正也不远。”

　　乾盛宫，皇后抬起头，迎着耀眼的阳光，屋顶层层飞翘的屋檐和屋角仿佛射出刺眼的金针，让人不敢随意睁眼。

　　华公公绕过朱红色的梁柱，迎到皇后面前，毕恭毕敬的请安。

　　“华公公？怎么在这候着？皇上不在内殿吗？还是现在不方便进去？”皇后颇感意外的问道。

　　“回娘娘，皇上现在在悠心殿午休，奴才是过来取些物件的。”

　　“那，小安子在那边伺候着吧，那你继续办你的事吧……”

　　“娘娘是要叫小安子吗？他就在内殿，奴才……”

　　“小安子也在这边？那皇上身边谁在伺候？”

　　“娘娘请放心，九公主在皇上身边。皇上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奴才们断不敢怠慢的，这也是听皇上说悠心殿里舒服，才想着把奏折和些常用的物件给送到悠心殿里，让皇上在那方便些。”华公公细细的向皇后解释。

　　可皇后只是愣愣的，注意完全停在了“九公主”名字上。难道这些天，这孩子一直待在皇上身边？皇上素来疼爱这些个皇子、公主，这皇后是知道的，尤其是清贵妃的这三个孩子。可让这个公主与自己同吃同住，连生活起居都让她照顾，这可就不是一般的宠爱了。尤其在这样的时候。皇后想着，心里总有些疙疙瘩瘩的不舒服，耳畔似乎还隐约响起清贵妃淡淡的笑声。

　　悠心殿在乾盛宫的侧后方，隐在一片茂密的榕树后，幽静又清新，是皇上退朝后最喜欢待的地方。

　　皇后示意佳玉和紫玉在殿外候着，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走了进去，穿过廊上两壁刻着含苞欲放的荷花，廊下浅塘里鲤鱼嬉戏的走廊。只是今日这里静的有些太奇怪，连平日里这宫里常见的宫人们都见不到一个。

　　皇后走到门口，却没有进去。房里也极静，透过虚掩的门，她看见皇上正躺在床榻上午睡，一个小姑娘倚坐在他的床边，远远的看上去，这姑娘的轮廓和清贵妃十分相似，是九公主虹静。

　　皇后有些恍神，清贵妃也曾这样，安静的坐在午睡的皇上身旁，轻握他的手，似乎把时光也停在他们相握的手心里，一点一滴，含着多少温暖的甜蜜。而此时，皇后顺势看去，皇上竟也一样握着虹静的手，安详的睡着。

　　虹静乖顺的抬眼看了看皇上，一双灵动又沉静的眼睛。皇后一惊，这眼睛几天前在清蔷宫里她见过。原来是徐宛清的孩子，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能让置文武百官的苦心告诫于不顾的皇上，走出悲痛重新振作。

　　这十几岁的丫头，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做到的？又或是因为什么，皇上对她会这样宠爱和依赖？皇后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像毒蛇一样，在身体里窜行，咬噬她的一切。皇后心里有些慌乱，像是要失掉一些重要的东西一般失神无措，她茫然的走出了悠心宫，脑子里乱乱的塞满了清贵妃样子。

　　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坤盛宫，皇后呆呆的坐下，什么都没有交代，只是望着远处出神。

　　佳玉把紫玉拽到一旁，担心的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只是去了悠心宫一趟，怎么连魂都好像留在那了？”

　　紫玉连忙捂着佳玉的嘴巴，把佳玉拉了出来，悄悄的嘱咐，“别乱说话。”紫玉轻轻的放下门帘，转身对佳玉说道，“娘娘像是遇到什么事了，让她好好静静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房内传来皇后的声音，“紫玉，紫玉……”紫玉赶紧掀了门帘进去。

　　皇后正站在房中央，见紫玉进来了，急忙说道，“你去，去清蔷宫，让清贵妃的那几个孩子出宫去，越远越好，就说，说是本宫的旨意，让他们为死去的母妃守孝。”

　　紫玉听到这些话，愣了愣，没明白皇后的意思。

　　“以后，没本宫的旨意，别让他们回宫。”皇后的语气越来越急促，似乎是急切的希望让这几个孩子出宫。

　　紫玉很少看见皇后这样急躁又不安的样子，更加觉着奇怪了，她理了理思绪开口道，“娘娘，让皇子、公主为母妃守孝，咱们宫里没这样的规矩啊。况且，他们都是极受皇上宠爱的，贸贸然出宫，只怕会让皇上不悦啊。”

　　皇后紧锁着眉头，表情越发的阴沉，“那你想个好点的理由，去寺里还愿，静养？总之，尽快让他们出宫。还有，别惊动皇上……”

　　紫玉感觉到皇后是乱了心神了，只是一味的想着要让他们出宫去，其他一切都没法细细的去考虑了。皇后本是既冷静，心智又成熟的人，这样着急没头绪又不合规矩的事情，不是平常皇后的作为。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紫玉来不及细想，匆匆的出了坤盛宫，向清蔷宫走去。

　　一转眼，太阳已经退到山的那一边。

　　紫玉回到坤盛宫，皇后正端坐在厅中央，一脸严肃，浓浓的暮色将这严肃的表情渲染的出几分凝重。紫玉没敢耽搁，上前向皇后复命，“娘娘，奴婢已经和清蔷宫的小主子们说了，说是娘娘您希望他们到普光寺清修，既可以替清贵妃诵经，安抚亡灵，也可以为咱们大盛朝，为皇上祈福。”皇后眼神聚光，想在思考些什么，并没有开口，紫玉继续说了下去。“奴婢这趟去并没有宣您的旨意，而是告诉他们您只是有这样的意向。奴婢知道自己逆了娘娘的意思，犯了大错，甘愿受娘娘责罚。”

　　皇后没有动怒，反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恩……紫玉，是本宫心急了，没去细想，倘若真是去传旨意，他们要是生气、撒泼、不愿出宫，本宫倒是变被动。”

　　“不过，娘娘，九公主倒没有不愿意，这也让我觉着意外，九公主当时听到的时候，倒没有多大反应，只是稍稍愣了下，然后就让我在厅下候着，说要问问七公主和八皇子的意见。”

　　“那就是同意了？”皇后心里像是松了口气，欠了欠身子，微微一舒眉，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