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天下之凤斗》辛云伶

2、清蔷之殇（2）

　　坤盛宫，灯火通明。

　　佳玉看着宫里的人忙进忙出，愈发的心焦，“娘娘怎么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这样下去可不行。”她着急的唤来一个小婢女，“灵儿，灵儿，你还是赶紧去趟太医院，把值班的太医都请过来。哦，还有，你让小明子带上几个人去找找紫玉姐，让她快点回宫来。”

　　“那，佳玉姐姐，皇上那要差人去禀报……”

　　“先等等吧，等太医来了再说。”“是。”

　　灵儿刚掀开帘子，踏出房门，房内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句，“醒了，娘娘醒了。”

　　佳玉急忙抢到床前，“娘娘，娘娘您觉得怎样，哪不舒服吗？”

　　皇后清咳了几声，摆摆手，“都说了没事，别大惊小怪的。”

　　佳玉坐在床边，顺势把皇后扶了起来，又听到皇后有些清咳，轻轻为皇后顺了顺后背，“娘娘，是不是这几天为了赶回宫，在路上感染了风寒了，还是让太医过来号个脉……”

　　“哎，不用了，本宫的身子还不至于这么虚弱。大家都别杵着了，都下去吧。佳玉留这就行了。”

　　旁人跪拜过后，都陆陆续续下去了。佳玉端来水杯递给皇后问道，“那，那要不要让御膳房准备些吃的，听灵儿说，您这几天在路上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

　　“恩，说起来，也是，有些饿了，让他们准备清淡的东西。”

　　“是，奴婢去御膳房准备。”

　　“等等，紫玉还没回来吗？”

　　“是啊，正准备差人去找呢。”

　　“大概有事耽搁了，办完了她自然会回来的。”

　　“那，娘娘，您先休息下，待会御膳备好了，奴婢给您送进来。”

　　烛火忽明忽暗，渐渐暗了下去。灵儿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里，拿新蜡烛换下了快要烧尽的蜡烛。

　　“灵儿。”

　　“皇后娘娘，奴婢吵醒您了，奴婢该死……”

　　“起来吧，我本来就没睡着，跟你没关系。还有，别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你知道，本宫最不喜欢听这些个话了。”

　　“是，奴婢知道了。”

　　“对了，刚才好像听到小安子的声音了，是不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

　　“回娘娘的话，皇上那都挺好的，安公公只是过来报个信给咱们坤盛宫，太医也看过了，都说只是乏力体虚，休息几天就会好了。”

　　“用过膳了吗？”

　　“恩，按照太医的要求吃了些清淡的东西。”

　　“那现在皇上歇下了吧？”

　　“这，倒没有，听安公公说，皇上还在和几位将军商议国事呢。”

　　“耽搁了几天，总有些大事要着急处理。唉，可惜高公公守这几天也守得病倒了。小安子怎么也跑出来了，那皇上身边谁伺候着？”

　　“娘娘不用担心，小安子说，九公主在乾盛宫里伺候呢。”

　　“九公主？”

　　“就是清蔷宫里小公主，长得最像清贵妃那位公主。”

　　皇后不自觉的欠了欠身子，似乎在想些什么，眉头也不经意的皱了起来，“九公主，虹静。”

　　“娘娘，您说什么？”灵儿看着皇后，正等着皇后的开口。

　　房外忽然响起了佳玉清脆爽朗的声音，“紫玉姐，你怎么才回来。”

　　“在打扫花园和走廊时候，遇到清蔷宫的主子，耽误了时间。”

　　“你是说八皇子他们？”

　　“恩，八皇子和七公主。”

　　“哼，他们还敢这么嚣张啊，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境况了。”

　　“唉，小孩子家，跟他们置什么气嘛。”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宫里的人，有恃无恐的样子。”

　　皇后挪了挪身子，准备下床。灵儿瞅见了，忙上前伺候。皇后笑道，“没事，我自己来，你去把她们两个叫进来，这紫玉怎么惹上清蔷宫的人了，这我倒是很好奇。”

　　紫玉这丫头跟在皇后身边的年头最久，慢慢的，这性子也愈发的像皇后了，遇事冷静，不急不躁，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她比谁都分得清楚。是这宫里少有的守规矩又聪明的丫头。只是她待人接物总是客气的近乎冷淡，又不爱多嘴跟人聊宫里的闲话，平日里一个人站在这宫里，总是显得格外的孤单。

　　门开了，又是佳玉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走在前面。“娘娘，奴婢怕您饿着，没让他们准备的太丰盛。”佳玉走到皇后身边，想扶起皇后，“奴婢伺候您用膳吧。”

　　皇后摆了摆手，“让他们送进来吧。”皇后顺势抬起头，看着佳玉娇俏的侧脸，软软柔柔的嘴唇微启开，透出悦耳的声音答应下了。

　　佳玉的性格就像她的容貌一样，过于张扬，开朗活泼的她无论在哪个地方总能得到大家的注目和喜爱。所以，在这样混杂着各种各样气焰和意外的地方，也只有佳玉，能如鱼得水般的穿梭于其中，游刃有余。

　　紫玉站在门边，伸手招呼外面的人把饭菜端进来，眼睛却一直望着皇后，等着皇后开口问她。亮闪闪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现出不同寻常的光亮。当初皇后就是备这明亮的眼眸吸引了，她能感觉到，拥有这样聪慧的眼睛的女孩子，一定能帮到她。

　　皇后搀着佳玉的手，在桌前坐了下来。“紫玉啊，清蔷宫那都收拾好了？”

　　“回娘娘的话，都打扫干净了。”

　　“怎么？刚才听到你们在外面说，遇到八皇子了。他们为难你了。”

　　佳玉把碗筷递到皇后面前，抢着说道，“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清蔷宫的人……”

　　“佳玉，还是我来说吧。”

　　佳玉马上收了声，安静的替皇后娘娘夹菜。

　　“娘娘，八皇子他们都没有为难奴婢。只是清贵妃刚刚去世，小主子们难免有些难受不舍。”

　　“他们都说了什么？”

　　“都是小孩子闹脾气，也没说太多。”

　　佳玉听到紫玉这样回话，不免有些发急，“紫玉姐，你干嘛老护着那边的人啊，他们平时做的那些个讨人嫌的事还少吗？不差这一件。”

　　紫玉很不高兴的瞪了佳玉一眼，佳玉不敢再说下去，捏了捏手指，低下了头。

　　皇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紫玉呀，也只有你管得住这坤盛宫里呼风唤雨的佳玉姑娘了。”佳玉吐了吐舌头也跟着傻笑着，“你不用担心，就这几个小毛孩，我也不会相信他们能翻出什么大事来，本宫现在也没力气跟他们计较。”

　　“娘娘，”紫玉很认真的解释道，“您别被这佳玉带着想偏了，真的没什么。只是八皇子，八皇子说，那些纸钱是给清贵妃，不让奴婢们打扫。”

　　皇后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紫玉。“哦？怎么？他怕扫走了，他的母妃会收不到银子，会在上面过苦日子？”

　　紫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没有开声。倒是佳玉轻轻的哼了一声，眼睛里冒着火，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

　　紫玉见皇后察觉佳玉的不快，怕佳玉心急又说重话，赶紧抢前一步说道，“只是，只是七公主，小孩子家，说错了几句话。”

　　“说什么了？”

　　“只是小孩子，奴婢想娘娘也犯不着和他们置气的。”

　　“没事，你说吧，如今这不该听的话本宫也听了不少了，不差这一句。”

　　紫玉看了看皇后，皇后正夹着菜往嘴里送，表情平和，似乎根本没有和清蔷宫的小主子计较的意思，才敢开口，“七公主……在怀疑清贵妃的死因。”

　　皇后听到这话，手里的筷子停了下来，片刻，却是轻轻一笑，“哼，是说本宫害死了清贵妃吧。”

　　“娘娘……”

　　皇后嘴角向上一挑，这表情透着几分冷意，她把筷子放下，看着紫玉，“七公主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十四了。”佳玉在旁回了句。

　　“哦，那也不能算是小孩子了。紫玉，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紫玉微微一愣，看皇后的神情，还是刚才平和的样子，真的是不会和七公主计较吗？还是压根就不惧跟他们算账了？

　　“奴婢没来得及开口，九公主刚巧路过，替奴婢，哦，是替娘娘，劝告了七公主一番。”

　　“虹静？”

　　“恩，说这是没有根据的传闻，不要去相信，否则就是在诋毁皇后娘娘的声誉，是对皇室的不敬……”

　　“虹静。”皇后娘娘低声自语道。

　　“娘娘，这种事可不能由得这些人乱说，不好好惩戒一下，他们是不会消停的。”佳玉脸带怒色，愤恨的说道。

　　“行了，佳玉，你呀，真不知道清蔷宫的人是怎么得罪你了，似乎你比本宫还要厌恶他们。”

　　“娘娘，佳玉是替您生气呐，这清贵妃活着的时候就处处压着您，这人都不在了，还要生这样的谗言来诋毁您。太不知好歹了！”

　　皇后拍了拍佳玉的手臂，“唉，算了，人都没了，还能在惹起什么波澜来，这后宫里，乱七八糟的话从来就没断过，越是计较就越显得心中有鬼。”

　　“那，娘娘……可不能……”

　　“佳玉，你怎么就不能像对其他宫里人那样友好的对待清蔷和云溪两宫的人呢？唉，你什么都好，就是过于爱憎分明了，这是大忌，宫里的大忌。”皇后紧紧的握着佳玉的手，认真的说道，“这宫里，万事都说不准的，谁是敌、谁是友，不是这么简单能分清楚的。”皇后的眼里流露出这几天都不曾有过的哀伤，不像是为佳玉，更像是在为自己遗憾。

　　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紫玉越听越迷茫。“娘娘，娘娘……”皇后松开了握着佳玉的手，“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歇息了。”

　　月色罩在高深的宫墙上，这墙，绵绵长长，一层又一层，在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故事，又有多少人像清贵妃一般，把所有的故事永远的安静的湮没在这样的月色中。住在在宫墙里面的女人们，也许她们自己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