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红娘》竹荪慕

48、 曾是惊鸿双影乱（三王妃 下）

　　清晨，梳妆完毕，我把身边的人通通打发走，独自一人来到摇光宫找司晴姐姐，把知道的所有事一股脑儿吐完。
　　“司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垂下眼，心里满是不安。
　　她并没马上回我，而是在房里转了好几圈。
　　“鱼妹妹，你不该来。”她终于说话，可内容却让我难以理解，“你虽聪明，但有些事不懂便无从防备。”
　　什么意思？
　　“你到摇光宫来，三王爷一定知道了，他会以为你是来给庄妃通风报信的。”
　　“可他不知道我已经查清楚了呀！”我的动作有那么明显吗？
　　她轻叹一声：“妹子，你的心情很容易显在脸上。”
　　我摸摸自己的脸，怎么办啊……
　　“也许，也许我是来找你的，来看你的！”我还不死心。
　　她在我面前蹲下，拍拍我的手：“他从小时起便怀疑庄妃，以你的性子，会故意逆他的鳞来摇光宫吗？你对我原本就是放心之极，为何偏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不用想了，他都知道了，现下的问题是，不要让他再怀疑庄妃了。”
　　也就是说，只能直接和他说明白了吗？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兴许好好说话他也就认了？
　　可是心里还是焦躁不安，待在司姐姐那儿不肯走，吃过晚饭也不好继续躲着了，出了摇光宫还紧紧拽着她的手。
　　司姐姐好说歹说哄着我回了玉衡宫，倒急坏了音画书艺四个贴身丫头，纷纷围着我问我上哪儿去了。
　　看样子他还没来兴师问罪，我安抚她们打发回屋，自己则迅速从床底拿出木盒，准备把它放回花园。
　　“你要去哪里。”
　　我一惊，木盒险些脱手。完了完了完了，阎王来了，不行，鱼木，你要镇定！所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我回身，哈哈哈笑笑：“哟！你今天怎么大驾光临了？先说好，我的屋子和床不许你睡噢！”
　　嬉皮笑脸如我，冷漠无情如他。
　　“是谁。”
　　我的假笑更假地挂在那儿。
　　“庄妃。”
　　“不是！”我舍掉了笑意，“不是庄妃。”
　　“那是谁。”每一个字都冷到心里。
　　抱着木盒的手臂酸疼起来，可我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星辰，我查到真相了，可是，你得好好听我说。”
　　“是谁。”
　　继续支支吾吾估计他要更不开心了，我平复心绪，对上他的眼睛道：“是她自己。”
　　他的双眸骤然睁大：“你说什么。”
　　“宸妃是自尽的，孙太医当初就告诉你们了可是你们不相信。”
　　“为什么。”
　　我收紧双臂：“她自尽的原因说来有点话长……”
　　“为什么要帮庄妃。”
　　诶？什么帮庄妃？
　　“我没有帮庄妃啊？！我有证据的，宸妃她是……”他以为我为了保全庄妃骗他的吗？
　　“我不相信！”
　　果然……他的反应其实也是正常，在预料之中……
　　“星辰……我手里有证据……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说的都是事实……你起码应该相信我吧？”我小心翼翼希望不要戳到他的痛处。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
　　一句话，把我所有燃起的希望，通通浇灭得一干二净。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但是双手抖得厉害。
　　“我以为，经过那么多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低下头，不想看他。
　　“你只不过是我用来查母妃死因的工具罢了。”
　　好好好，算我自作多情！我瞎了眼了以为他好说话也讲理！
　　怒气从心里直直冒出来，我把手里的木盒子放在地上：“施星辰，我告诉你，这事儿我不管了！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你相信或是不相信，你是留着还是烧了都和我没关系了。我对得起自己、做得问心无愧就够了。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才进宫，现在事儿也了结了，明儿我就走。”
　　说完往宫门走了两步，心里还有些话想说，干脆都吐完得了：“宸妃的信里提到你的地方是寥寥无几，她在乎的只是自由自在，只是满怀愧疚之心，为了这样的娘亲要跟世上的人作对，你真是可怜又可悲，自己的娘不疼你，别人娘疼你你又不要，我要是有这样的际遇早就扑到庄妃怀里去了。”
　　不再管他，我径直往皇上的宫殿走去，算我幸运，路上碰上了皇上身边的公公，问了皇上今晚的去处。
　　“皇上今日没翻牌子在御书房呢，奴才正要给皇上准备点心。”公公弯着腰对着我行礼。
　　我斟酌了下，道：“劳烦公公到时候通报皇上一声，说三王妃有要事禀告。”
　　拎着食盒在御书房外候着，不多时公公便知会我进去。
　　皇上大约是在批奏章，我轻轻走过去放下食盒，跪下：“奴婢叩见皇上。”
　　烛灯晃了晃，听得皇上言：“什么事。”
　　我跪坐着：“宸妃的事已经查明。”
　　“哦？说说看。”
　　“宸妃乃是自尽而亡。”
　　“为何？朕待她不好吗？”言语中多了份威慑。
　　我匍匐在地：“宸妃自尽前已然心智紊乱。”紊乱的原因我没说下去，皇上要的应该只是个结论。
　　伏地许久，皇上松了口：“罢了，此事就这样吧。”
　　我仍保持着姿势，他大概察觉到了，问：“还有什么事吗？”
　　“奴婢已经查出真相，求皇上准许出宫。”我和施星辰说明天走，可没出宫允可我又怎么出这宫墙？
　　没想到他回答很干脆：“这是自然，朕明日便下旨意。”
　　“谢皇上。”
　　我起身，虽说把事情都说明白了，可怎么心里仍不舒坦呢？
　　“皇上，奴婢还有件事想问，若不问出来心里堵得慌。”
　　我微微抬眼，皇上正盯着我，面上无甚表情。
　　“说吧。”语气里居然带着无奈。
　　我舔湿嘴唇道：“皇上当日喜欢的是庄妃还是宸妃？”
　　“你从哪里得知的！”怒了？
　　“奴婢找到宸妃留下的纸张，来龙去脉都了解一二……”
　　他似乎微微叹口气，却不说话，我寻思着，一个天真活泼，一个温婉端庄，明明是不同性格，皇上为何对她俩似乎都差不多？
　　皇上继续沉默，我只好猜了。
　　“皇上不说是有所隐瞒还是，不知道？”我抬头望向他。
　　他依旧不言，盯着红烛出了神。
　　“皇上？”
　　“你认为呢？”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和那日施星辰反问我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几乎一样。
　　可是这次我的答案不是不知道。
　　“皇上先遇上的谁已经无从知晓了，也许，皇上两个都喜欢，也许，”我故意停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恕奴婢多言，皇上喜欢的，恐怕是花丛中少女回眸的惊鸿。”
　　他的表情明显起了变化。
　　“也许吧。”他闭上眼仰着头，再睁开眼时，原本在脸上的柔光已尖锐起来，“下去吧，朕倦了。”
　　我是不是触及到不该触及的地方了？
　　“那奴婢出宫的事……”匆忙低头装卑微。
　　“朕自有安排，不会食言。”
　　那就好……
　　回玉衡宫，已没了施星辰和木盒的身影，是走了吧？也好，身心俱疲的我很快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