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红娘》竹荪慕

47、曾是惊鸿双影乱(三王妃 中）

　　在宫里四处逛逛，施星辰说书房里的东西他都一一检查过，没什么问题，暂且先不理会，玉衡宫里最让我在意的是小花园，打听很久才知道宸妃生前最热衷于种花，现在稀稀拉拉放那儿的残花枯草看着心烦，索性让她们寻个花匠整理整理再种点花儿进去。
　　接着几天，我都往太医府跑，可孙太医一直不在，最后弄得医馆里的人都认识我了，打招呼都是：“三王妃又来找孙太医啦！”
　　花园那边已经从其他地方搬过来好多盆花，牡丹居多，颜色也各不一，花匠打理得很好，不愧是专门摆弄花草的。
　　终于碰上一天见到了孙太医，他听说我每天都来找他弄得有些诚惶诚恐。
　　不愧是在宫里混迹多年，我使了个眼神，他马上明白，引着我进了一间里屋。
　　我让音回避，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不知三王妃找微臣何事？”他很恭敬地施了礼。
　　我收起做给其他人看的傲气，真诚地说道：“孙太医，我是来问关于宸妃的事。”
　　“宸妃？”他低头思索了下，然后惊讶地抬起，“三王妃这是……”
　　我伸手止住他的话：“皇上和三王爷已经同意我重新查宸妃的死因，我是想问，宸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默默盯了我会儿，叹气：“我和三王爷说的清楚，宸妃娘娘是被利器刺入心口而亡的。”
　　利器？
　　“是什么样的利器？”我接着问。
　　“她用来修剪花草的剪子。”
　　剪子？修花草的？
　　问题是问完了，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于是只好沉默着，却瞥见孙太医的神情好像有话要说，灵光一现，我问：“孙太医，你认为是谁杀害了宸妃？”
　　“微臣不知！”他一哆嗦，立马跪下叩头，“微臣……唉，还望王妃海涵。”
　　“三王爷和皇上都以为是庄妃下的毒手，你看……”再加把劲儿。
　　他跪在地上，还是不开口。
　　硬的不吃，那就来软的。
　　我扶他起来：“孙太医，我只是想把整件事情弄明白，也能还庄妃一个清白，我相信那不是她做的，如果你知道什么就请告诉我。”
　　他立在那儿动也不动，不行了吗，我有点打退堂鼓了。
　　“是自尽。”
　　诶？什么？
　　他抬眼，眼睛里多了几分如释重负：“宸妃娘娘是自尽的，刀口的角度和她手掌上的血痕都能得出这个结论。”
　　自尽？这个答案我竟从没想到过！
　　“那为什么你不告诉皇上和三王爷呢？！”我追问。
　　他无奈摇摇头：“他们都不信，尤其是三王爷。”也对，换我也不怎么会相信。
　　“可宸妃为什么要自尽呢？”这话更像是问自己的。
　　“微臣不知……只不过宸妃出事前几个月，微臣替她看过病，她说自己睡不好，总觉得有人在和她说话，人也很恍惚，微臣当时开了些助眠的方子，不知是不是与自尽有关……”
　　一大堆的问题换回来的还是一大堆问题。孙太医看上去不像是说谎，再说说谎对他也没用，那么宸妃很有可能真的是自尽而亡的。可随之又出来个新问题，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当时星辰已经很受皇上宠爱了呀？还有，宸妃难以入睡是因为什么？和她自尽究竟有什么关联？
　　回玉衡宫，我按顺序先去了书房，可惜只有些书，跟施星辰说的一样没有线索。我继续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玉衡宫翻了个遍，皇上当年虽说遣散了宫里的人免得落下闲话，宫里的东西倒是没怎么动过，难道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查明真相？不过可惜了，什么也没找到。
　　无奈地我只好每天去花园照料照料小花小草，在空闲时间里，终于下定决心去一次摇光宫。为什么是下定决心？庄妃养了星辰那么多年，现在作为三王妃的我总是要去的，但去了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不擅长和不爱说话的人交谈，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比较好。
　　入座后我还没说什么，庄妃已开口：“辰儿近来如何？”
　　我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施星辰，茶水呛着了：“咳……还不错……”
　　她似乎放心地点头：“辰儿虽不是我亲生，但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也就有了。最近开春，他的身子最受不住冷暖交替，记得多加保暖。还有，春夏吃的清淡，秋日随意，冬季最好补补身子……”接着说了一堆星辰食物、衣服上的喜好，我只好频频点头，暗自记下她说的。
　　最后她细细瞧瞧我，轻声道：“我看得出你们真正的关系，只望在此期间好好照顾他。”
　　真正的关系？
　　我低头，压下惊讶之情，不回话。
　　就这样，谈话算结束了，花花草草在我的打理下也越发茂盛了。
　　有一日下了大雨，有些花受不了大雨的洗礼，我匆忙淋着雨搬动花盆，等着雨过天晴。
　　被雨洗刷过，空气清新，狠狠吸了几口，把胸里积压许久的浊气排个干净。
　　提着裙子小心走下石梯，仔细查看花园里的状况，雨过大，剩下没有搬进来的花草是东倒西歪，土里都是积水，我也顾不上污泥会沾在裙上，取来工具蹲在那儿整理。
　　整着整着，发现了一样东西。
　　原本我是拿着铁锹翻土，翻到一处，铁锹砸在上面硬硬的，还敲出了点空空的声音。
　　下面……藏着东西？谁会在这里埋东西？我拨开覆在上面的土，手轻轻扣扣，是木制的，一看上去就是上好的木材，黑色的。
　　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难道是宸妃放的？
　　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得偷偷弄出去。贴身宫女只有艺、书在旁边，我派她们去看看剩下的花的情况，算是打发走了，自己赶紧扒出埋在里面东西，是一个做工精良的木盒子，还挺沉，大白天好像也不好偷出来，要不晚上来？
　　这样想着，我又把木盒子放了回去。
　　当夜，我偷偷溜出屋子，把木盒挖出来带回房，点上蜡烛，打开盒子，里面有好多张纸。
　　就着烛光，我随手打开一张纸，读了起来。
　　纸是一个女子写自己心意的地方，她说她想从府里出去，接着便回忆起自己还待字闺中时的时光，尽是美好。我又读了盒子中其他的纸，最后确定，盒子的主人就是宸妃，也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明白了。
　　宸妃原是洛城人，父亲官职很高，她和她的姐姐，也就是庄妃，是孪生姐妹，长得几乎一样，外人光从样貌上是分辨不出来的，性格倒是很不相同。庄妃话少，看上去冷冰冰但心肠还是好的，端庄淑雅，而宸妃则是性格开朗，话多，像个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灵动活泼。
　　一日，家中来了客人，宸妃在家里的园子中赏花，忽听有响声，回头一瞧，是个英气的男子，她无心地莞尔一笑算是打招呼，继而又自顾自赏玩她心爱的花了。
　　不多久，她和姐姐一起嫁给了肃王爷，便是当日在园中见到的那个男子。她寻思是不是因为那个一面之缘让王爷动心了呢？她跑去问姐姐，姐姐说她也在花园中见过王爷，而且，她一眼便钟情于他了。
　　在王爷府里，宸妃过得并不自在，她不能自由自在地随处乱跑，不过，在王府的日子还算可以，有时也能外出走走，规矩并不多，也能和姐姐交谈。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怎么喜欢王爷的宸妃先怀上了孩子生下了星辰，一个有着星辰眼睛并由当时皇上赐名的孩子，两年后，肃王爷成为了天下瞻仰的天子，庄妃、宸妃则各自有了名号，同年，庄妃生下星景。
　　之后，宸妃所写下的文字越来越乱，常常是有上句没下句，有时在说和姐姐庄妃赏花，突然变成皇上来看她和星辰。我把竖在盒子里的纸都一一打开读过了，在盒子的最下面还剩一张纸。
　　那是她死之前写的，字写得秀丽，条理也清晰，满纸是她一生想要却终不可得的东西，她要自由，她想出宫，可仍然是在宫墙里香消玉损。她说她愧对姐姐，若当初不在园中对着王爷莞尔一笑，便不会夺走姐姐的幸福，她说她恨自己生下了这个孩子，让姐姐没她受宠，她要的不是万千宠爱金玉于身，而是不可得的自在，她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选择自尽吗？
　　我深深叹气，将纸放回关上木盒，心里一空，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星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