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红娘》竹荪慕

20、迷眼失心独惶惶(离城下）

　　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了鱼林村自己的屋子里，娘站在我面前，她笑着朝我招招手，原本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她叫我丫头，我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我醒的时候，依稀记得娘亲的面容和喊我时的声音。
　　眼前，昏暗的烛光摇曳着，我眨眨眼睛，尝试让自己清醒清醒，手脚没法动弹，是被绑着了吧，头倒是可以转，扫了眼屋子，发现有个人坐在我斜对面。
　　“你是谁？”许久没发声的嗓子听上去哑哑的。
　　“醒了？”那人走近我，虽然背着光我倒还能看清那人的长相和轮廓，是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嘴上两撇小胡子向上翘着，两只眼睛特别小，眯着眼看我几乎看不见眼睛，手背在后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我瞪着他。
　　他摸摸胡子：“好不容易弄来个人结果是个小丫头，呵呵，小丫头也有小丫头的卖法……”
　　叽里咕噜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不耐烦了，用更响的声音道：“你是谁啊！为什么绑着我！”
　　他不说话了，手伸出来想抓我，我脚蹬地往地上摔，顺着势往地上滚，没让他得逞。
　　我往门的方向滚，到了门口才发现门关着，用肩膀撞开点，慢慢挪到外面，可惜，那人也到了我身后。
　　“小丫头还挺野的，现在，你逃不掉了吧！”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抓着衣服，随即站了起来被推出门外。
　　“你……”
　　我还没说完，鼻子闻到什么味道，又失去意识了。
　　再次醒来，又闻到香气，很浓的胭脂气，可苦了我的鼻子。
　　眼睛一睁开，就有人说话了。
　　“哟，可醒了？”尖尖的女声，我朝声音的主人看去，天，跟红花楼的丽娘几乎长得一样！
　　我挣扎着起身，手和脚都能动了，看来他们是给我松了绑。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另一边站着先前绑我的坏人。
　　他没理会我，头对着“丽娘”道：“怎么样？出个价吧？”
　　“丽娘”帕子往他身上一甩：“爷，你也不看看这小丫头的成色，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又瘦又黑，你让我怎么指望她挣钱？”
　　那坏人一下子抓住她的帕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还是个雏儿，在你大名鼎鼎艳娘的手下以后还会没出息吗？小丫头野的很，说不定有些人就喜欢。”
　　我一听立马紧张起来，傻子都听出来这是要把我卖了，何况我又不是傻子，但是现下里根本没我说话的空儿！
　　“那爷你说多少个？”
　　那人伸出三根手指：“起码这个数。”
　　艳娘摇摇头：“您是跟我开玩笑吧？这丫头值这个数？给您一根手指的数就已经不错了的！”
　　一根手指？一锭银子？我才值这么点？我可是什么都能干!
　　他们俩一会儿拿眼睛瞄我，一会儿又悉悉索索不知道偷偷说着些什么，估计是在谈价钱。
　　我也参合不进去，人家的地盘嘛！只好往开了缝的门望出去。外面很热闹，灯火通明的，说话声喝酒声琴声，好在我去过红花楼，这次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胆战心惊的，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我现在是被卖的那个，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他们合计了会儿，终于定下来用两锭银子换我，那坏人乐滋滋地捧着银子出去了，艳娘把门关上绕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珠子在我身上也逗留了好一会儿。
　　“你这样子还得好好练练，先去某个姑娘手下做服侍的丫头吧，我想想还有谁没人侍奉……”
　　她还在想呢，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相当漂亮的姑娘。
　　皮肤和司姐姐一样白，眼睛大大的，透露着数不尽的各种情绪，嘴很小，头上插着支碧玉簪，身上一袭白衣裙衬得人虚幻飘逸，就似神仙一般。
　　司姐姐是大户人家落落大方的气质，眼前这个姑娘是仙子冰清玉洁的脱俗，各有各的好看。
　　只见她走进来盯着我看了会儿，继而对艳娘说：“艳娘，把这位姑娘放在我身边吧。”
　　“啊哟我的祖宗啊，来来来，坐下坐下，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小丫头看上去就笨手笨脚的要是弄伤你了服侍不周到可怎么办呀？”
　　仙子姑娘盈盈一笑：“艳娘，我瞧这位姑娘机灵，做事一定不含糊，况且，我在这里的时日也不长了，就不能应了我这桩事？”
　　艳娘想说什么但是硬是没发出什么声音，过了会儿才点点头：“好吧！小丫头你叫什么！”
　　“我……”本想说叫香儿得了，但仙子姑娘是好意，我不太愿意骗她，只好道，“我姓鱼……”
　　“听着！”艳娘打断我的话，“好好服侍着芸兰姑娘！她要是出了事儿我定饶不了你！”
　　我乖乖点头。
　　芸兰姑娘领着我去了她的小屋，屋子里没有很多好看的玩意儿，只有放在案几上的琴比较显眼。
　　“芸姑娘你会弹琴？”我忍不住问道。
　　她回头：“怎么？”
　　“这里是青楼吧……”青楼里的姑娘，应该都是那样的，我可没想过会有能弹琴、气质又如仙子的人存在。
　　她轻笑道：“我只卖艺不卖身。”
　　原来青楼里还能不卖身……
　　“对了，鱼姑娘可否告知我你的真实名字？我派人打听打听你的家人让他们来赎你。”
　　赎我？我爹娘可没钱，有钱的只有……
　　“芸姑娘，这里还是离城吗？”
　　她手轻轻抚在琴弦上：“是啊，怎么了？”
　　“我的朋友还在城中，应该……在找我吧……我叫鱼木，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听到消息应该会来找我的……”当然也有可能阎王施觉得我没用了直接把我忘了……
　　芸姑娘随意拨弹了几根弦：“我知道了，鱼姑娘这几日就委屈点同我住一起吧。”
　　“不委屈不委屈！有天仙般的芸姑娘陪着怎么会委屈呢！听刚才你跟艳娘说的话，难道有人赎芸姑娘出去？”我眨眨眼睛。
　　“嗯……”她低下头露出笑容，脸上还红扑扑的，要不是我耳朵尖估计都听不见。
　　真好啊！不知道能让芸姑娘都有所倾心的人到底长什么样！
　　跟在芸姑娘身边的时日里又是截然不同的生活，干任何事都得小心些，尤其是她的琴，得轻拿轻放，替她换衣打扮也要轻手轻脚，衣裙不能有一点脏，甚至是在吃饭的时候也要我拿勺子喂她，艳娘说是不能伤了她的手。若是艳娘不在，芸兰姑娘是自己吃的，她说虽然艳娘有些担心过头了但毕竟也是好意。
　　两天后，芸姑娘摆弄着花我在擦桌子，老远就听见艳娘的声音：“鱼丫头！你给我下来！”
　　我看看芸姑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拉着我一起下了楼。
　　楼下，艳娘靠着一张桌子，她前面站着三个人。
　　“司姐姐！”我一看到他们三个立马奔了过去扑在司晴姐姐怀里。
　　司姐姐拍了拍我：“鱼妹妹！你可急死我了！”
　　我侧身望向阎王施和冰山脸，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阎王施依旧笑着不过总觉得有点僵硬。
　　“对了！”我拉着司晴姐姐走到芸兰姑娘面前，“司姐姐，这是芸兰姑娘，她弹琴弹得可好了！多亏了她，否则我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们呢！”
　　“鱼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托人把你的消息放出去，至于能不能离开这里……”她指指艳娘，艳娘正怒火烧眉毛。
　　“你们，是来赎这个丫头的！？”艳娘没对我说，反而盯着阎王施和冰山脸。
　　冰山脸点点头，没说话。
　　“她可是值一百两银子，你们有吗？”艳娘摆弄着手绢。
　　啊？一百两？我什么时候又变那么值钱了？
　　“不碍事，这位爷有钱。”我一手拍在阎王施胸上。
　　他皱眉退了一步，我的手拍空了，只见他从衣袖里取出个钱袋，跟他六弟上次拿出来的一样，金黄金黄的钱袋，近点看能看出上面绣着东西。
　　艳娘眼睛就跟着钱袋动，钱袋在哪儿她头就往哪儿，阎王施作势要给她，她伸手去接，落了个空，袋子还在他手里。
　　“吴官爷，你进来吧。”他朝青楼的门外看去，我也随着他的话瞧向那边。
　　进来个人，腰间别着不知道是刀还是剑的东西，头发用白布头束起来，粗浓的眉毛立着，鼻子也很挺，一脸英气走过来。
　　“这是……”艳娘脸色变了，好像认识吴官爷。
　　“艳娘，这位姑娘是你买来的我无权过问，不过卖她的人已经在牢里听候发落了，你用的钱我也替你找到了，我看，还是放了她吧。”声音很低沉。
　　艳娘脸僵住了：“吴……吴爷……我艳娘做小本生意的没见过大世面，但鱼、鱼姑娘确实是我买下的，咱们行当也有咱们行当的规矩，她人现在是卖给我的，我若现下放了岂不是亏了吗……”
　　吴官爷拿出两个银元宝放在桌上，阎王施也从黄金钱袋中取出一个元宝并道：“鱼姑娘这几日也受了你们不少照顾，这点聊表谢意。”
　　艳娘盯着桌上三个银元宝沉默了会儿，突然伸手抓住往自己袖子里放，笑着道：“既然这样，鱼姑娘就是这位爷赎出去的了，芸兰，你快回屋吧，着凉了可不好！”
　　变脸真快！我转过头想和芸姑娘道别，却听吴官爷道：“芸姑娘，县太爷明日会派人来接你，早作准备。”
　　她垂下眼轻轻应了声，脸上又是两片绯红，看来赎她的这个县太爷是个不错的人。
　　“那，芸姑娘早点回房，我走了，还有谢谢你！”我挥挥手，四人一起离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