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9、第九章 临潼

　　<第九章>

　　我在临潼的叶孤山中住了整整五年，那五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星光下想念等待我的哥哥，不会再有人对我冷嘲热讽，也没有了寄人篱下的悲伤，而且久病成良医，渐渐药庐之中的草药成了我最好的朋友。

　　每天我都很仔细的照顾着我的雪莲草，看着它一点点长大，期待它有一天能开花，这小小的一方雪莲凝结了我全部的渴望，对活下去的渴望。

　　叶孤山很安静，鲜少有人出入，而我所住的药庐更是偏僻，后院有着一方温泉，到腊月大雪封山时，泉水却依旧温暖如春。冬夜，寂静无人时，我常常会对着这株雪莲出神，如果我现在想着他，他是不是也会一样在想着我。

　　因身体底子差，所以师父除了让我学医，便只是让我学些强身健体的花拳绣腿，我嫌那些动作实在难看，很快就忘记了从前说过要好好学武的豪情壮志。

　　到了每年上元节，临潼百姓会在山下放烟火，我就爬上药庐屋顶，闻着药香蕴开，灿烂烟花下整个药庐就像仙境，美得不可思议，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特别想念成都哥哥，不知道这时候他会在哪里，会不会也一样在仰望星空，行军打仗时会不会偶然想起我。

　　我每天都祈祷他会平平安安。

　　每年八月十五都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会提前跑到入山最近的树林中，爬到最高树顶等待哥哥的火龙驹从远远跑来。

　　秋风吹起他的鲜红披风，火龙驹沿着小路翻山越岭，满山枫叶如火，青山小溪，鲜衣怒马，漂亮如同一幅流动的画。我很喜欢等待他的那些日子，憧憬而又不安，坐在树枝上，听着风吹过，我总是能第一时间就听见他的马蹄声，远远从树上一掠而下迎着他奔去，哥哥会伸出手将我拉上马背，再带着我一路往山中奔去，那一刻的欢笑美好值得我用一年时间去等待。

　　哥哥往往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同师父下棋，同师兄们切磋武艺，他看到我的时候总是很高兴，我知道无论在外面受了什么样的苦，他都绝不会带到这里来。

　　我还记得第一次告诉他，我的名字叫无欢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但很快便又释然了，无极而太极，无欢而尽欢。

　　这里也是他的世外桃源，一直到第四年，那一年我突然长高了许多，穿了一件棉白长裙在路口等他，梳了长长辫子，他表情有些惊讶，他说我已经不是从前相府的那个小姑娘了，我问他我是变漂亮了还是变丑了，哥哥重复了一句许多年前说过的话，“我家妹妹最漂亮，谁家的都比不上。” 他将我抱上马背，我的手叠在他的手背上，对他说，“我家哥哥的手也最好看，谁家的都比不上。”

　　当时正是他最好的岁月，风华正茂，建功立业，只是他一直没有成亲，我想他是在等一个人吧，只是他不提，我也不会去问他。那些日子，风正好，我坐在林子树下，他手中金镗一挥，飞舞如叶，翩若惊鸿，当风声穿过树叶，我鬼使神差般的喊了他一声。

　　“成都哥哥…”

　　他垂下手中金镗，站在树下，阳光洒在他的肩上，漂亮的让我忘记了呼吸。

　　第五年，我终于种出了雪莲草，喜悦之情无法形容。而那一年大隋也发生了一件大事，皇上在殿上一怒之下先是杀了当初开国老臣伍建章，又决意血洗伍家，引起了朝野大震，后又诛杀各大忠臣，大隋四下响马渐成气候，结义揭竿而起反对朝廷。

　　我收拾了行装，将雪莲草碾成粉末装进竹筒随身携带，前去拜别师父，打算此行回长安找成都哥哥。

　　师父并未挽留我，只是希望我可以一路小心。临行前，他给了我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两张人皮面具，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几件替换衣裳，面具我想师父大抵上是担心父亲会认出我来，可这些年我的样子变化颇大，想来未必有用，而那些瓶瓶罐罐就是平日里炼的草药了，碾成药粉有些可以疗伤，有些却可以致命，只是终究再也没有炼出当年哥哥给我的那种早已失传的续命金丹。

　　师父又告诉我，成都哥哥很有可能已经接旨赶往南阳关剿灭南阳侯伍云召，而伍云召正是右仆射吴建章之子。云召哥哥幼时还曾来过相国府，只是多年未见，交情也变得十分单薄，只是如今要亲手杀了他，想来成都哥哥必定会十分为难。

　　我说，“那我就去南阳关找哥哥吧，劝哥哥放了伍云召。”

　　那一年，我以为要救要放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事，可见当时的我是有多天真。师父并未反对，只是吩咐我，此行必定要一路小心，如今的大隋早已不同往日了。

　　当时我还不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等我真正回到俗世才发现，大隋在这短短数年间早已面目全非。我曾以为我很快就会回到临潼，没有想到的却是，一直到最后我都再也未曾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