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68、第六十章 盛夏

　　第六十章

　　大业末年的一整个初夏，十八路反王都停在扬州城百余里外，因损兵折将也未能再次进攻扬州城，李世民奉旨领了五千李家军回去晋阳，而李元霸则留在扬州城统领大内禁军北翼保护圣驾，战乱似乎暂时安静了下来。

　　整个城里的空气都是热的，暗流涌动的平静。

　　成都哥哥将原本被贬的大隋忠臣良逐一将招回朝廷，拟早日回都城长安，圣上已完全不能理政，而太子年幼，相国失势，所有政务都交由天宝将军掌管，甚至包括了拟发圣谕。

　　我见过宇文化及两次，他似乎苍老了不少，但我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心甘情愿的交出权力。

　　还有萧皇后，也似乎安静了下来，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眼睛里的光芒从未淡过，在这样一个乱世末年，人性都变得摧残而扭曲。

　　大战后罗成再未出现，极有可能已回了北平府，如今大隋内乱不堪，根本经不起匈奴契丹进攻，所以北平府尤为重要。至于中原，关键便是山西晋阳，李渊随时可能会反，只是缺少一个时机而已，成都哥哥同我都认定李世民的野心绝不会只是一个秦王。

　　李世民是个很特别的人，特别漂亮出众，茫茫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见的那种出挑，但他又和罗成不同，罗成的喜怒哀乐总是放在脸上，尖锐，不羁，他有将帅之才，却未必能坐得了江山。而李世民呢，外表谦虚，恭谨，事事拿捏的恰到好处，八面玲珑，他或许没有将帅之才，却有王气。

　　立储盛宴后，我们便开始留宿在行宫栖凤院，除了过分奢华外，舒适环境总是很容易令人适应，成都哥哥因为过分忙碌，很少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却很欣慰，终于，我可以安安静静点一支蜡烛，在每个夜晚肆无忌惮的想念他了。

　　秦王回晋阳前特地跑来西殿向成都哥哥辞行，当时哥哥刚好不在，我便让他坐花厅，为他斟茶，猜想他此来一是真的为了辞行，二来也是想刺探虚实，李世民心思复杂，但也有个很大的缺点，凡事考虑太多，难免优柔寡断。那天我穿了一身鹅黄色宫装，他定神看了我很久，过后也只是问我，天宝将军几时回来，摇摇头，我不知道。

　　成都哥哥是一直到傍晚才回来的，哥哥对秦王十分客气，安抚他今后中原一带平定反王必须依赖晋阳王府了，唐国公府但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朝廷必定尽量满足。李世民倒也毫不客气，开口便要走了十万石粮食，我本以为成都哥哥会拒绝，却没有料到他一口就答应了，另赏了三万两白银。

　　后来哥哥还留了李世民在殿中用餐，这时我才明白在中原平定之前，大隋必须依靠晋阳唐国公。

　　一直到李世民离开，我仍怔怔发呆站着，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成都哥哥悄然走到我身后，一把将我拦腰抱起，在耳边吹了口气，“你对着一个小白脸的背影看的那么专心想做什么？”

　　“我哪里有…”

　　那晚迷迷糊糊睡到下半夜，成都哥哥说口渴要我去给他倒水，点起蜡烛，刚刚下了床榻，火光一闪，眼前突然晃过一道黑影，刚刚想尖叫，成都哥哥已经飞身掠了出去，偏殿侍卫尽数被惊醒，此时我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人即便不是刺客，也是来打探行宫的。

　　内室早已站满侍卫，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成都哥哥回到房中，只穿了一身素色单衣，略微抬了抬手，房里侍卫便退了出去，他和我说，来的黑衣刺客轻功极佳，他未进院子，刺客已经走了，并未留下任何踪迹，我安慰他，刺客既然来了一次，必定会再来，倒是再捉也不迟，却没有想到这句话让他越发忧心了。

　　刺客会是谁派来的，是十八路反王，还是宫里的人？

　　天亮之后，行宫内外的侍卫整整多了一倍，令我越发觉得没有自由，很是惆怅，因为人越多，我就越无事可做，除了仔细甄选药材给圣上还有自己压制毒性外，我简直没有任何需要做的事。

　　幸好，行宫之中同样无所事事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李元霸，我给他取了个绰号，“小结巴”。偶尔，我会想起许多年前，罗成曾给我取了个外号叫“小哑巴”，转眼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罗成了，不知道现在他好不好，亏欠他的，我这一生都已经还不清了，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人生虽然有限，但爱是可以无限而尽情的。

　　李元霸从前很不待见我，诡异的是他虽不喜欢我，却非常喜欢成都哥哥，为了了解成都哥哥的行踪，所以最后不得不来找我。

　　在长达两个月的夏天里，他几乎每天都要跑来向我表一次决心，“成都哥哥是我见过最大的英雄。”“无论成都哥哥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成都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闲暇时，我做了许多糕点放在房里，甜甜糯糯香的很，在吃过第一块之后，李元霸毅然决然放弃原先对我的偏见，和我的关系好了起来，按他的说法，这叫爱屋及乌，他那么喜欢成都哥哥，自然也应该喜欢我，于是后来我的糕点基本上都进了他的肚子。

　　他也常常扛着两个铜锤来来去去，我和他说，在长安的时候，我认识一个人将铜锤耍的十分漂亮，他很不屑，问我，那人叫什么名字，下次见到一定好好比试比试，我觉得他更想表达的意思是，下次见到他打不死他。我想了很久，才回忆起那个人的名字，十分高兴的跑去告诉他，那个人叫“裴元庆”，现在身在瓦岗。

　　这些年太多的人来来去去，能记住的却不过这么两三个而已。

　　就在我以为岁月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时候，北方却送来千里快骑，匈奴再次集结高丽国，共领了三十余万大军，陈兵幽州，整个北平府岌岌可危，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煮药，整个药罐都掉在地上，溅起的药汁打湿了我的裙摆，却不知道更可怕的消息还在后面。

　　天亡大隋，无人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