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59、第五十章 夜袭

　　<第五十章>

　　晚上，我们坐在矮桌边聊天，侍从拿来一锅萝卜汤，里面煮了羊肉，竹笋，我用勺子将羊肉盛在小碗里递给哥哥，汤里放了药材，可以补血养气，哥哥喝了两碗，我还想给他添的时候，他拦住我，问我，“你怎么不喝？”

　　我这些日子，胃口非常不好，大概是心思重，想的太多，吃的太少，却也不想让哥哥担心，盛了一小块萝卜，放在口中慢慢的咬。

　　“成都哥哥，其实谁当皇帝还不是都一样，为什么你非要效忠杨广呢？”

　　他笑了笑，“食的是朝廷俸禄，自然要报效朝廷，你怎么到现在还问这种问题？”

　　看着他，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怔怔跟着一起笑了笑，他皱了皱眉，问我在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其实我们都改变不了这个世道，无论我们是恶毒或是善良，其实都不重要。”

　　他不懂到底在说什么，探手摸摸我的头，我只想说，我们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那父亲呢，父亲待我们都算不上好。”

　　成都哥哥抱起我，将我放在自己膝盖上，轻柔抚着我的长发，说道：“无欢，我们不同，你不是父亲亲生的，而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养育之恩即便没了性命也不能不报。”

　　我问他，“若有一天父亲死了，你会伤心么”

　　他表情微微一变，大约是在想一个答案，但不说我也知道，应该是伤心不到哪里去的。

　　报答父亲与他不过是一份责任，不报心中难安。

　　很久没有咳嗽了，一旦咳起来就很难止住，突然听见外面人声沸腾，他面色一变，双手一揽，凌空旋了个圈，将我抱上床褥，抬腿一踢，勾起鎏金镗。

　　是有人来夜袭白虎阵，他很细心，特地熄掉了帐中的烛火，担心火光会引来敌兵，月光下，我看着哥哥转身出了军帐，偷偷溜到帐子边，揭开一条缝隙，远远火光冲天，黑压压一大片黑骑朝着大营直奔而来。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成都哥哥腾空而起，黑骑已经到了眼前，哥哥抄起鎏金镗，狠狠一扫，活活将领头反王的坐骑活活打死，再流光一击砸死反王，身躯已经碎成粉末。

　　白虎阵的阵型变化极快，目不暇接，奇门遁甲，无处不在，众反王被围在阵中，成都哥哥手中金镗流动如风，所到之处无不遍地鲜血，尸横遍野。

　　风采卓然，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漂亮到极致。

　　这一战整整战到次日三更，四大反王全部死在了白虎阵中，血腥味令人作呕，只觉得头越来越痛，竟发起烧来。

　　成都哥哥回到帐中，一身银甲染成通红，一夜大战，身边副将退下之后，我点起烛火，哥哥独自在帐中站了片刻，眉心微微一皱，开口便吐出一口血来。

　　心里一阵阵难过，扶住哥哥坐在床榻边，若不是当初在四平山我任性离开，成都哥哥绝不会内伤成疾。

　　成都哥哥的手背贴在我的额上，有些担心的问，“无欢，你病了？”

　　是啊，我都病好久好久了，点点头安慰他，“没有事的，大概是累到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成都哥哥将我抱进被子里，轻柔对我说，“好孩子，一直都是你在照顾哥哥，你眼下病了，哥哥也能照顾你的。”

　　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亲吻他的指尖，“哥哥，还记不记的小时候，在相府时，我总是生病，好希望有一天哥哥也能这样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睡着。”

　　他俯下身，亲吻了我的额头，“不用希望了，以后每天，我都会看着你睡着。”

　　头很痛，却根本睡不着，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昨夜满地血腥，我并非没有经历过战争，只是不知为何，越来越不安，十八路反王绝不会就此罢休，下一次，下一次会有更多的高手冲进白虎阵，而成都哥哥却受了伤，而扬州城门紧闭，我并非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战争的残酷往往在于，无论你多强大，有时候都无法左右结局。

　　“睡不着？”

　　点点头，成都哥哥给我倒了杯水，我抱着杯子喝完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看着他，哥哥很安静，温和看着我，这世上再多血腥，再多纷争，痛苦，折磨，他都只是这样付之一笑。

　　这世上有多少人在为了权势而不择手段，而他却毫不在意这些，在牺牲自己的时候毫不畏惧，他始终那么平静而淡然。

　　接过杯子，慢慢的喝，军帐中很安静，喝完后将杯子递还给他，他随手将杯子放在地上，张开手臂将我抱着膝上，小心拍着我的后背，亲吻我的额头，哥哥的手很温柔，让我想起许多许多年前我阿娘的手，肌肤雪白，纤长细腻。

　　“无欢，不要害怕，没什么好怕的。”

　　我并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样的牺牲其实一点都不值得，心中难过，想到将来还要发生的一切，很不舍，心中越发委屈，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成都哥哥也不像从前了，并没有阻止我，我的脸靠在他的肩上，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我的想法，或许他会答应的，但如果他不答应，会不会将我就此赶出铜旗阵。

　　我害怕的手足都开始发冷，他将我的手捏在手心里，他说：“无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哥哥真的不能离开这里。”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低声说：“这十九年，我一直过得很难，最早的九年在相府，后来的五年在临潼，然后四海漂泊，从长安，到山东，到北平府，最后再到扬州，纵然是陪着你送玉郡主出嫁，再后来在龙舟上救了郡主，直到后来离开四平山，虽然有些并非出自我本意，但我总是欢喜的，哥哥知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说话，抱着我，我知道他想知道原因，便接着说道：“因为无论任何时候我都想着成都哥哥，我不愿意欠任何人的情，活的很坦然，我虽卑微，却也不愿意亏欠别人什么。只有对哥哥，这么多年，始终是一片真心，我是真心喜欢哥哥的，难道真的一点不值得哥哥为我活下来么，纵然会很艰难，但至少也要试一试。”

　　我性格一直很安静，纵然心中惊涛骇浪，表现出来的也总是平平淡淡的，他低头看着我，大概是有些吃惊我会说这样的话。

　　他不过是对我笑一笑，我便心甘情愿的将一辈子奉献给他了，我告诉他，我是真心喜欢他，纵然一辈子再多人经过，我都只会爱他。

　　心里十分悲伤，哭的越发伤心，他似乎笑了笑，我看不真切，替我擦掉眼泪，很久才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你放心，我总会替你想想的。”

　　我实在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不需要他替我想，我只希望他能替自己想想。

　　成都哥哥心性执着，要让他改变主意必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从来都没有把握。我到底也没有好意思告诉他，我已经快十九岁了，今年会是我活着的最后一年，他实在什么都不必替我想。

　　我今晚这样可怜兮兮，不过是希望哥哥心里能多几分牵挂，一个人若有了牵挂，必定舍不得死，那阵外的十八路反王就算不上什么了。

　　星夜，成都哥哥的脸上扬起一层肃杀之气，这本就是我期待的，想到这里神情有些松怔，垂下睫毛，覆盖了眼眸，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半个身躯，他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夜色幽深，我们就这样相依相偎了一整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