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陌上人如旧》人面桃花CC

49、第四十章 王府

　　第四十章

　　跟着罗成，我真的来到了北平王府，其实若不是上次在衡水遇到了成都哥哥，我或许早就已经到北平府了。

　　许多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

　　到北平府时，刚入初夏，桃花已谢，落了一地花瓣，白墙红瓦，怡然安静，煞是好看。这里已近大隋边关，出北平府不到百里便是蛮荒之地，突厥常常带兵来犯，可在城中却是玉兰花香，雪白绽放。

　　好美的北平府，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家家户户都在迎端午，烧艾草，罗成策马走在我身边，笑着同我说，“无欢，我们北平府漂亮吧。”

　　放下帘子，想到即将要面对的北平王，心里却有些不安，他们又凭什么要接纳我一个外人做自己女儿呢，更何况这个外人还是宇文化及的女儿。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雪白消瘦，青筋突显，有些紧张，略微用力握了握，马车蓦然停下，下车，见到了许多年未曾再见的罗松哥哥。

　　想起上次分别的情景，脸颊一红，罗松哥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余岁少年，面带笑容，罗成早已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府中侍从，不忘牵起我的手，走上前去，拍拍少年的肩，转头对我说，“这是我的侄子罗焕，我们北平王府的小将军。”

　　少年生的很清秀，此时不免有些害羞，低下头去，唤了一声，“二叔。”

　　原来是罗松哥哥的儿子啊，长的倒是和罗成有几分像，我们在初夏细细密密的阳光下重逢，空气里洋溢着花香，艾草香，罗松笑着说：“成儿，你们回来了，我这就去禀告父王。”

　　罗成伸出手，我不自觉的握住他的指尖，有一些凉，他说，“无欢，我们到家了。”

　　眼睛有些暖意，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一个家，刚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一个衣着华丽女子朝我们走来，长发挽城发髻，实在看不出年纪来，年轻时必定和我阿娘一样倾国倾城。

　　妇人停下脚步看着我，罗成拉拉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的说，“是阿娘啊。”

　　原来这就是北平王妃，我开始手足无措起来，我的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决定不要我了，她会不会收留我呢。

　　妇人微微一笑，花香浓烈，她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目光温暖的像个母亲，其实我很少会刻意去想象我的阿娘，因为必定最后会牵起一些很不愉快的记忆，但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阿娘当年看着我的时候必定也是这样的，会这样包容，会这样疼惜。

　　同罗成一同跪下磕了个头，王妃笑容温和，竟先扶起我来，我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觉低下头，看着罗成，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罗松哥哥跟在王妃身后，不知不觉前院已经站满了人，贵妇，丫环，小厮，仆妇，一时间议论纷纷，王妃唇角勾了勾，“那个混小子，让他多跪会，你跟我来。”

　　乖乖跟着王妃进了后堂，一路悠然的走，虽有些紧张，但还是很喜欢这无限春光。

　　其实这一路，我都仔细想过他们会问我些什么，但许多问题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比如为何我要离开相府，比如我和成都哥哥是什么关系，再比如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疯子，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啊。

　　走进后堂，停下脚步，又想跪下，王妃却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她的味道很香，让我忍不住就会想起我的阿娘。

　　她的手轻轻柔柔抚着我的背，对我说：“欢儿，成儿写信将你们的事说与我和他父王听了，我们都很感动，你必定是个很好的孩子，才会这样牺牲自己去救别人，我们都很欢迎你做我们的孩子，我们必定会疼惜你，就像疼松儿，疼成儿一样，若成儿那小子欺负你，告诉阿娘，母妃替你教训他。”

　　我这辈子从来不习惯别人对我好，成都哥哥救过我，我便将命给了他，罗成待我好，我便跟着他回了北平府，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来回报王妃。

　　于是，我又跪下了，不安的说：“王妃，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其实我很普通，真的真的很普通，我怎么敢高攀做北平府的郡主。”

　　我没有我阿娘那么漂亮，也没有玉郡主那么端庄，更谈不上可爱乖巧。

　　王妃双手捧着我的脸，“不要这么说自己，母妃见过许多女孩子，你是最干净的一个。”

　　那天晚上，我又见到了北平王，他对罗成很凶，待我却很好，很温柔的唤我名字，让我以后就称他父王，记忆里我的父亲从来没有那么温柔的和我说过话，一次都没有。

　　北平王很怕王妃，只要王妃微微一嗔，他的声音就马上低下去三分，我不知道罗成是不是也遗传了北平王的这个特性，但他看上去也像个会对女孩子凶的人。

　　罗成用脚轻轻踢了踢我的小腿，对我说，“无欢，叫人啊。”

　　北平王长的很高大，甚至比罗成还要高一些，看着他，很自然而然的就喊了他一生，“阿爹。”他很高兴，其实我从没这样喊过我的父亲。

　　就这样，我成了北平王府的小郡主，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我的家人做饭，那一整个夏天，我给他们做我最拿手的菜，给他们煮冰镇酸梅汤。

　　北平府里很热闹，罗松哥哥有两个儿子，如今都已十来岁，天天在院子里练功，很是勤勉，而嫂嫂给我做了两件替换衣裳，衣襟处绣着精巧梅花，我很喜欢，不舍的穿，悄悄藏了起来。罗成每天都在北平府巡视，黄昏闲了会去指点侄子们枪法，有时还会一个人在花下练枪，将一套罗家枪使的行云流水，好看的很。

　　傍晚，我就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着他，以前瓦岗也很热闹，却总让我恐惧而不安，但这里不同，我喜欢这里，北平府让我觉得温暖，渐渐我也真的将这里当成了我的家，我一直想为他们也做点事。

　　有一天我坐在石凳上看着罗成练枪，枪法越来越花哨，有点倦，俯下身斜躺在石凳上，轻轻的喊他，“罗成…”

　　他突然一掠，翻身，停枪，对我微微一笑，漂亮的好像从天上来的，我闭上眼睛，问他，“若有一天，瓦岗同成都哥哥对决，你能不能不要去？”

　　我不可能改变这个时代，也不可能阻止大隋的毁灭，更不可能劝降成都哥哥，所以我只希望罗成可以不要去杀成都哥哥，而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风声吹过树梢，传来沙沙声响，良久，才听见罗成轻轻应我，“好的，我答应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