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蒲公英》梁雨萌

5、不祥的女孩

　　第五夜。
　　南方的春天总像个善变的女人，连续的阴天，忽然一天放晴天气变热，隔天却开始下起雨气温骤降，还没过几天，雨停了却又不放晴，南风一起，空气的湿度突然增加，连地面都冒出水来了，水雾让稍远的地方都像个害羞的女孩蒙上了“面纱”，气温不低也不高但就是使人郁闷，好几天这样下来，不仅洗好的衣服不干，连人的心也都湿哒哒的，感觉身体就要和衣服一起“发霉”了。星期五的黄昏。本来承的心情是会很好的，一个星期的课程结束，接下来将有两天假期可以用来放松心情。可承怎么都放松不起来，因为天气的原因再加上那个“不祥女孩”的突然出现。承本想别过头看看窗外的风景，可发现脸玻璃窗都蒙上了水汽根不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好放下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低着头百无聊赖地抚摸木餐桌面的木纹，记忆随着“玛丽莲的黑色”内回荡着的肖邦的《华丽大圆舞曲》铺展开来。
　　星期一，对于承来说是乏味而冗长的，乏味的升旗仪式，冗长的班会以及接下来即将开始的一个星期的课程，一切都让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总是没完没了地重复着，好似没有尽头。而学校领导总是在升旗台上激昂地做着演讲，每次都说着“新的星期新的开始”之类的话。总之，承觉得星期一是他人生中最无趣的一天，不，应该说是最无趣的很多天。不过，这一天可能是例外的。
　　在承睡眼朦胧地看着国旗是否跟着“前进！前进！进！”升到顶端的时候，司浩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轻声对他说：“喂，训导主任在后面。”
　　承眯着眼微微转过头向后望了下，在看到训导主任的同时眼睛强睁着转过头。
　　训导主任走过来用力拍了承的手背一下，紧绷着脸用严厉的口吻说：“打起精神！”后继续向前走，准备到升旗台上讲话。
　　“龟老头。”人群中有人喊了学生给训导主任起得绰号。
　　训导主任停下回过头狠狠盯了承一眼，但不确定是不是承在说话，只好作罢，继续走上升旗台。
　　“各位领导、给位老师、给位同学早上好。”领导在台上讲话的开头总是相同的，可训导主任自己做了点改变，在说完这句话他深深鞠了个持续一分钟的躬，而学生们的掌声也不得不持续一分钟。在承的印象中从他入学那天起“龟老头”每次的讲话都会做这一动作，说不定他这一习惯已经持续好多好多年了。可谁在乎呢，至少承是觉得他这纯属表演，他总认为得“龟老头”应该去当演员而不是成为教师。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表演让他在其他领导和老师以及少部分学生(......)中有很好的印象。接下来“龟老头”开始讲话，内容其实都相差不大，但却总能激动人心，让人变得狂热，有好几次承都几乎被他感动到要哭了，这是承不得的承认的。有时承会觉得“龟老头”在成为教师之前一定是个出色的推销员，又后者可以说假如纳粹党还存在的话，他一定会是那个唯一的希特勒。
　　不过在听了一年多的“龟特勒”的演讲后，承渐渐地认识到其实学校让“龟特勒”当训导主任的目的就是训练一队一队的“敢死队”让学生们冲锋在中考的战场上。而“龟特勒”的确完美的完成了任务，这几年学校在他的法西斯式的管理下升学率的确好了不少。不过这一切都让承感到恶心，学校为了升学率按他们的标准批量生产着“好学生”，而那些很可能成为下一个达芬奇、下一个梵高、下一个爱恩斯坦的学生往往被他们贴上坏学生的标签扔在人人都不愿接触的角落从此才能被埋没难以翻身。这让承宁愿睡觉都不愿再听“龟特勒”的演讲，可也许在学校中只有他是这样认为的，因为那些即使在平时讨厌“龟特勒”的同学也总是津津有味地听着他那激昂的演讲。司浩也是这样。想到这里，承眯着眼看了司浩一眼。
　　“只要我们在初中这一阶段用功读书，我们就能考上一间好高中！一间好高中就意味着我们未来的高考成功了百分之五十！只要我们在初中的基础上再努力一点，我们就能考上一间好大学！一间好大学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你的人生成功了一半，好的大学有好的教育资源，有好的社会实践活动，有好的人脉!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你能省下一大笔的学费、你能在工作前拥有比别人更多的社会经验、你能接触到社会上流的人，能交到你心仪的男/女朋友，甚至你有可能因此成为有钱人！这一切，只要你在这里努力读书，你就能得到！”看着司浩狂热的眼神，承就知道这家伙没救了。
　　但承还是要拯救司浩，他对他说：“喂，今天有个转校生来我们了，是私立学校转来的，听说是个美女。”
　　司浩的“魂”瞬间被“勾”了回来，“真的吗？骗我你就死定了。”
　　“是真的。”承回答司浩的话后在嘴边悄悄地接着说：“不过是不是美女就不知道了。”

　　令司浩期待的班会课终于来的了。班上真的来转校生，是私立学校的，更神奇的是转来的真的是个美女。雪白的皮肤，精致的五官，窈窕的身材，一头妩媚的染红了的长发，更重要的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总闪烁着晨星样的光辉，似是能将人的魂勾去。班上一阵骚动，男生们更是雀跃不已。唯独承在低头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那边《百年孤独》。
　　同桌的司浩侧过头用色眯眯的目光对承说：“不错喔！你小子。”
　　承一脸鄙视地瞄了司浩一眼，答道：“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死心吧。”
　　“你丫谁说喜欢你了，你没看到那美女吗？”
　　“抹下你的口水吧。她也不会喜欢你的。”承说完低头继续看书。
　　司浩锤了承手臂一拳说道：“切，书呆子。我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小郎君有泡不到的妞的吗？”
　　“司浩，我想你是我人生中见过最恶心的人了。”
　　“安静下。”班主任在讲台发话：“今天我们班有个新来的同学，下面就请她来做自我介绍。”
　　讲台下响起男生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大家好，我叫天蓝，大家叫我蓝就可以了。”蓝的声线好特别，听上去很舒服，而且好像有种特别的力量，会让人觉得身体变得轻，连平时总绷着脸的班主任也在它的影响下露出了微笑。“兴趣是口琴，哦，是蓝调口琴，不是普通的口琴喔。喜欢的植物是蒲公英。”蓝停了下来。“然后呢......”蓝往承的方向望去，接着说：“我和承是老朋友，嗯，是夏梓承。”
　　承赫然抬起头望向讲台，惊讶地发现这个新来的转校生竟然那天在咖啡厅遇到的奇怪女孩，他几乎都要忘记她了，她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还说是什么“老朋友”。承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蓝说完后，班上的男生纷纷对承投以凶恶的目光，就好像承杀了他们全家一样，哦，准确来说应该是好像承挖了他们墙脚一般。
　　“哎。”承轻叹口气，一是因为初中生的早熟，二是因为不明来历的“老朋友”，三是因为自己比那些早熟的同龄人更为早熟。
　　“我是私立高中转过来的，以后会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学习，请多多指教。”天蓝说完鞠了个躬。班上的男生立马报以热烈的掌声，相对的，女生们则投以鄙视的眼神。
　　“你坐那里吧。”班主任指着承身后的空桌对蓝说。
　　坐在司浩身后的小怡不满地嘀咕着：“真倒霉，竟然要和这样的女人做同桌。”
　　司浩听到了立马反驳：“什么叫这样的女人，天蓝美丽又大方，要是上天赐给我这样的同桌，我做什么都愿意。”
　　“哼。”司浩说完之后马上就同时遭到承和小怡的鄙视。
　　“你小子敢鄙视我，你有什么资格，偷偷认识美女，还是人家的‘老朋友’，真好样子的。”司浩背对着承说。
　　承本想反驳，可感觉一时说不清，也就只好沉默。
　　“被我说中了吧。”司浩狡黠笑着，接着说，“不过你要是把天蓝介绍给我认识的话，我还是可以原谅你的。”
　　“大家安静！天蓝同学，我们学校是公立学校，不像私立学校，我们对学生的仪容仪表是有严格的要求的，女生头发不能过肩不能烫也不能染，我知道你刚转来不知道这些，但我希望你能尽快整理一下你的头发。”班主任说。
　　“好的老师。”蓝答道。
　　“我叫唐一，你叫我唐老师就可以了。”接着班主任走上讲台说：“好了，下面班会正式开始，天蓝同学请回到你的座位吧。”
　　“好，第一个要讲的内容是......”冗长而沉闷的班会开始了。
　　“不祥的女孩呀......”承一口喝完那杯苦咖啡后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