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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点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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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夜。
黄昏过后,全天营业的玛丽莲的黑色依然有着不少的客人。
承抬头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都低着头,有的在喝咖啡,有的在吃巧克力蛋糕,而有的,则是用迷离的眼神呆望着老旧的木制餐桌。
They say for everyone,there‘s that certain one
Outthere,somewhere
I‘d been looking hard,searching everyheart
Getting nowhere
充满磁性却带着沧桑的男声,清澈的吉他声让人想起盛夏时的蓝天。
咖啡厅内总是播着这样干净的音乐,虽然不知道这些歌的名字,但承知道很喜欢。为什么?正如咖啡厅的老板——那位总穿着一身白色自称为白的老板对承说过的一样,它给人一种“自由”的感觉。
这也是承为什么喜欢来这里的原因。
咖啡厅的位置很偏僻,它位于旧城区。承清楚记得,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来到这里的。
承喜欢在旧城区里漫无目的地行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只是在想这个随着新城区的开发被这座城市的人们抛弃的地方总需要有人来踏足。
那夜承一如既往地实行着自己古怪的爱好。
雨滴疯狂地撞向地面,狂风在这人烟稀少的雨夜肆虐着。这是承对那晚的印象,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印象,至今承仍记得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那个杀气冲冲的青年男人以及那个被得一脸淤青却不敢喊声的中年男人。
司浩对承说过旧城区的治安不太好,可他偏不信,但就在那个下着暴雨的晚上偏偏让他遇上了。
“人生如戏啊。”承一边像悲情电影里那些失意的配角一样自嘲,一边任由那夜的片段在脑海里浮现。
染了酒红色的披肩发,化了淡淡的妆的少女站在骑楼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男人在毫无遮掩的公路路面扭打在一起,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
最后,那中年男人躺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但那青年男人仍不肯停手。
“够了。”红色头发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打倒在地的中年男人说道,之后转过身就离开了。
“嘿,等等。”青年男人追了上去。
青年男人走了之后,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从承的视线中消失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出于好奇吧,承在后面默默地跟着他们。
单薄的雨伞根本阻挡不在雨的渗入,承的衣服渐渐地湿透了,风一吹过,他感到有点冷,不过他仍莫名其妙地跟着他们。
直走了一段时间,突然走进了一条小巷,承留意到,那里有间叫“玛丽莲的黑色”的店铺。
少女径直走进店里,青年男人站在门口前犹豫了一会后也进去了。
承跟着他们进到店内。
和他设想的不同,店里安静得只剩下音乐的声音,没有任何人的谈话声音,每个人都在默默地低着头,他们的手上几乎都拿着一杯咖啡。显而易见,这里是间咖啡厅。
承坐下之后,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的年轻男人给他端来了一杯咖啡。
“额,那个......”他有点不知所措。
“试一下吧。”一身白色的年轻男人面带微笑轻声地说道。
承双手捧起盛着咖啡的白色陶瓷杯,尝了一口咖啡,很苦,他几乎要吐出来,但看见那男人的笑脸,却只好将咖啡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承想那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尴尬得要命。
“很苦吧,第一次喝可能会不适应的,吐出来也没有关系的。”男人仍面带微笑地对他说道。
承苦笑着,但面对男人的热情,他也只好轻声地应道:“呵呵,喝久了就习惯了,谢谢。”
“这杯我请的。”
男人说完之后就离开了,只剩下承一个人在不知所措地呆望着放在餐桌上的难喝得要命的咖啡。
“你这贱人!你说过只要我帮你搞定那个侮辱你的老头你就跟我的,你现在竟然说不要?”
“我没说要跟你,这些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
“大爷我肯要你你已经是走运了,少在这里装清高了,你这贱人。”
承抬起头,发现其他人都和他一样抬起了头。
红色的披肩发,淡淡的妆容,只是脸上多了一个红色的手掌印。
是刚刚的那位少女。只是他身边的那位青年男人换了副凶恶的表情,眼里散发着红光,似久未进食的野兽。
青年男人抓住少女的手腕死命地往店外走,而少女并没有丝毫的反抗,不,也许少女唯一的反抗就是停留在青年男人身上那暗淡得让人想起阴天时的天空的目光,那天空布满灰色的乌云,遮盖住了阳光,白天之下竟像黑夜,似是末世已临。
“别在这捣乱。”白出现在青年男人的身后。
“大爷我在这办正事还要你管?”青年男人转过身目露凶光地看着白。
在看到白之后,青年男人突然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那样子难看而好笑。
“小的知错了,以后不敢了,大哥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青年男人半弯身子仰视着白像只哈巴狗一样哀求着他。
“走吧。”白冷冷地说
听到白的这句话后,青年男人逃命似地跑出了咖啡厅。
白慢慢地走回吧台,继续看杂志,神情悠闲。
咖啡厅恢复安静。承继续低头发呆。
“我叫天蓝。”刚刚那个女孩坐到了承的旁边。
承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良女孩?”“要干嘛?”、“刚刚跟着他们被发现了吗?”、“因为被看见‘犯罪现场’所以生气了吗?”、“要来灭口吗?”、“是□□吧。”、“要被灭口了。”“怎么办。”、“求饶吧。”......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在承的脑海里到处乱撞。
“对......”
“安静。”承的那句“对不起。”被天蓝打断了。
“刚刚的事你有看到吧?”
“嗯。”
“打算怎么办?”天蓝问。
“什么打算怎么办?”
“还在装傻吗?”
“对不起。”
“给我来点实在的。”
“请问你要什么?”
“这里有很多东西我都没试过。”
“然后呢?”
“你是笨蛋吗?”
天蓝叫侍应拿来了餐牌。
“每样都要一个。“天蓝对侍应说。
“那个。要这么多你吃得完吗?”承战战兢兢地问。
“吃不完呀,不过是你请的话,那就无所谓了。”天蓝笑着说。
承听到天蓝说的话时整个人都呆了。
“可是......可是......那个,我花光这个月的零用钱还不够结账。”
“放心,这里可以赊账的。嘻嘻。”天蓝继续笑着说。
“可是......”
“什么?不愿意?”天蓝脸无表情地盯了承一眼,承直冒冷汗。
“不是不是。很愿意很愿意。”承急忙回应。
“那就好。”
天蓝又回复了笑容,承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很好看而且很熟悉。
“现在可不是关心这种东西的时候,这个女人是魔鬼!是魔鬼!”承在心里骂自己。
天蓝将一块巧克力蛋糕睇到承的面前。
“这个巧克力蛋糕不错喔,试试吧。”
承吃了一点,的确很好吃,可他已无心欣赏。
美食时光漫长而短暂。终于到了结账的时候。
天蓝举起手示意侍应过来。
侍应来到餐桌旁,手拿夹着菜单的黑色封面餐牌,橘黄色灯光打在他穿着的黑色侍应服上,肃穆得如送来讣告的信使。
承掏出钱包。
天蓝将一张信用卡摊在木色餐桌面上。
“我请。”她说。
“嗯?”承有点捉摸不透。
“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个笨蛋呀。”
承听到天蓝轻声地说着些什么,但他没听清。
“什么?”承问。
“嘻嘻。没事啦。”天蓝很开心地笑着说。承觉得她的笑容真的好好看。
天蓝提起一杯半满的咖啡,目光移向透明的落地窗外的风景。承的目光也跟着移向窗外,窗外,雨已停,风也安分了,路灯光懒洋洋地躺在靠近骑楼的满目疮痍的马路路面,一旁并排长着的榕树的树须随微风轻轻摆动,沿河长提铺满了枯叶,失去了霓虹灯的粉饰后河水在安静地流淌。这里曾经是这座繁忙城市的市中心,可已经很少人记得起这里曾经的繁盛了。不过天蓝记得。这里有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那时那女人和那男人还在一起,她只有六岁,她还会单纯地叫他们爸妈而不是出于敬畏或讨好,街上总是塞满了人,霓虹灯会从早亮到晚,沿河长提有很多酒吧,人们在这里彻夜狂欢,河岸会停着卖夜宵的小艇,河上也总有装饰华丽的观光船驶过。
“一切都会有尽头,是吧。”她说,接着她喝完手上的咖啡,重重地放下杯子,杯底与发黄的木桌面接触的声音几乎和她的说话声同时响起,“总是这样的。”
承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出刚刚的话,他不明白她说的话。
记忆在这里出现了“断层”,之后的事承记不起了。
人在回忆的时候,时间会莫名地变快,即使仅仅是一个晚上的记忆也是如此。音乐仍在咖啡厅内安静地流淌。时钟上的指针不过是在重复着机械运动,时光却不留情地溜走。
十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