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千帐灯（展昭同人）》長風秋雁

26、第二十六章

　　现在已是子夜，惜春院离集市有段距离，一旦出了这条烟花巷，四周便是一片漆黑，然而对于青衣这种依靠夜晚生存的人而言，黑夜反而是最有利的条件。借着月光，青衣游刃有余地在夜空下辨识着前路，一面环顾着搜寻展昭一行人的踪影。
　　事实上，她对展昭能成功带着两个累赘逃过杜小飞的追击不抱什么希望。武功方面展昭自然是大大胜过杜小飞，只是这厮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君子，他清楚展昭的弱点便是身边的女人和孩子。
　　兵器撞击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青衣急忙停下脚步，前方是一条河道，横跨两岸的石桥左右各有一盏灯笼依稀照映出桥上的几个人影，他看见展昭正与杜小飞打斗着，而白如梦则抱着兰兰焦急地站在一旁。青衣往前一步，却感觉脚下踩到了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纸包，里头残存了些白色的粉末，正当她有些奇怪地拾起了纸包端详时，突然传来了白如梦的惊叫──
　　“展大人！”
　　青衣猛地抬头，只见杜小飞一剑划过展昭腰间，随后抬脚横扫──
　　落水声在阒夜中尤为清晰，青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来不及多想便快速解下身上多余的东西扔到草丛中，黑夜给予她很好的庇护，她自隐蔽之处纵身跃入水中。

　　即使现在是初夏时节，夜晚的河水依旧冰凉地让青衣打了个激灵，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稍微适应了一下温度后，便一头栽进了深不见底的河水中。岸边几盏昏暗的灯笼并没有提供青衣什么有用的帮助，在漆黑的水里找人无疑不是件容易的事，青衣只能凭着微弱的视野和听觉感知著展昭的位置。
　　在几次的起伏换气之后，青衣觉得胸口开始有些憋闷，脑袋也隐隐胀痛起来，她不禁懊悔自己方才为什么那么冲动。这条河道根本不算宽，展昭即使受了点伤，也不至于虚弱到连泅水上岸都做不到。然而即使心里抱怨着，她依旧屏气凝神，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动静。
　　突然，青衣似乎隐约看见右前方有什么在晃动，立刻转向游了过去，没想到才一接近，她的手臂就被一个温热的物体紧紧地拽住，整个身体被一个力道往下带。她在口鼻没入水面的前一刻及时屏住气息，这才避免了呛水的命运，同时也反应过来，反手抓紧展昭的手臂，另一手撑住他的后背，脚下几个踢蹬，将二人托出水面。

　　两人一出水面展昭就咳了好几下，想必是呛水了。青衣尽可能让展昭的脸部远离水面，以确保他能够呼吸，一边带着他逆流游去。如果杜小飞还有点脑袋，就会试着往下游处找寻展昭的踪迹，青衣不想冒这个险，毕竟她现在身上并没有任何兵器，展昭的巨阙也不知道在哪儿，很可能是掉进河里了。
　　“展昭，你还撑得住吗？”青衣悄声问道，她感觉到展昭微微点了头，看来意识还十分清醒。
　　说实话，青衣确实有些不敢置信，她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南侠展昭竟然不会水，不过算他还知道保持冷静，尽量让自己浮在水面上，只是最后还是撑不住了，才会在青衣靠近时本能地抓住手边的东西。

　　两人一上了岸青衣便有些力竭地坐倒在地，靠着岸边的石头深深地喘着气。逆流而上本就不是件轻松的事，更别说她还带了个大包袱，青衣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累过了。
　　展昭的情况看起来比青衣好不了多少，虽然他是被青衣带着的，但显然他身上的伤口让他有些失血过多，脸色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夜风吹过，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青衣这才想起展昭身上还受着伤，连忙起身想替他查看，却在望见水面时怔住了，她顿时觉得方才的冷风根本就不算什么，现在感受到的才是彻骨的冰凉。
　　虽然今夜的月色朦胧，青衣依旧可以隐约从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睁大眼睛望着她，右侧脸颊有些浮肿带着青紫的痕迹，看来她会有几天无法接客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然忘了戴面罩！
　　青衣有些无法描述现下的心情，只觉胸口有些气闷，就像刚才在水中快要没气时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让展昭发现她的身分，这样的意念甚至比数月前在堰村那次还要强烈许多，或许她仍隐隐期待着哪天能完成清明那日在常州与展昭的承诺，能坐在开封某个酒楼中、或是汴河某艘画舫上，继续他们长亭内的闲聊，至少……不用一见面就是敌人。
　　“柳姑娘……”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青衣震了一下，柳姑娘，他叫她柳姑娘，当她以柳青衣的身分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从没叫过她柳姑娘──他果然知道了。青衣深深叹了口气，本来她心底还存有一丝侥幸，希望他在刚才的一片混乱中还来不及端详自己的容貌，因此迟迟不敢转过头来，如今……呵，也罢。青衣有些自嘲地轻笑，手握着拳头紧了又松，终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努力维持脸上高傲冰冷的神情，直直望进展昭的眼中。
　　两人四目相对，却陷入一阵沉默。
　　青衣毫不闪躲地与展昭对视，在刚刚的片刻之间，她已经想好如何应对展昭的质问，反正他也一定会认定自己是有目的地接近他，即使这一切确实只是巧合。只是……青衣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似乎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柳姑娘？”展昭又唤了一声，只是声音里有着疑惑，还有些许的不安。
　　青衣马上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她仔细地上下打量展昭，蓦地发现了那种隐约的不协调感是什么，心下一沉，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展昭身旁，蹲下身来扳过他的脸：
　　“展昭，你看着我。”
　　感觉到青衣的存在似乎让展昭稍微放松下来，脸上又浮现了那种云淡风轻的笑容：
　　“妳发现了。”
　　“看着我！”青衣的语气十分严肃，甚至带上了几分焦急。
　　展昭缓缓摇了摇头：
　　“我看不見妳。”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感觉到青衣抚在他脸上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而且温度似乎比刚才更低了。
　　“冷吗？”展昭皱眉，柳青衣为了下水救他，现在一定也是全身湿透，她的手凉得不像话。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管我冷不冷！”青衣急道，她紧紧盯着展昭的双眼试图找到些什么，却是徒劳，他如墨般的眼中没有一丝神采，望向她的眼神完全没有焦距。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早些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杜小飞做的？”青衣顿了顿，虽是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是在快到石桥的时候，杜小飞追上我们……我以为他要对兰兰出手，没想到只是虚幌一招，我只来得及看到那似乎是什么奇怪的粉末，接着眼睛一痛，如火烧一般，而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展昭阖上双眼，抬手想碰触眼睛。
　　“别动……”青衣抓住他的手阻止道：“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最好先别再碰它。……是眼睛还在疼吗？”
　　见展昭点头，她不禁叹道：“唉，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了嘛！”
　　青衣很无奈，其实她的警告只是想让展昭下手时俐落一点，不要又给敌人留下生机，哪里知道他还真的中招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展昭突然轻轻扳下青衣的手，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青衣静静地望着展昭，而展昭则是侧过头面向河道，让青衣只看的见他的侧脸。
　　月光从云翳之间透出，四周似乎又亮了一些，青衣得以借此看清展昭身上的伤口。狰狞的鲜红在月白衣衫上尤为显眼，腰间的刀伤似乎不深，倒是他胸前的旧伤未好，在今晚一番折腾后又迸裂开来，鲜血几乎染透了衣衫。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替他点了几处大穴，她可以感觉展昭突然紧绷了身体，明白她的意图后才又缓缓放松下来，心底突然有种说不清的酸涩感。她紧了紧拳头，直起身来，往后退一大步拉开与展昭的距离。

　　“你接下来想怎么办？”不知过了多久，青衣打破沉默，她出来的有些时候了，再不回去可不行，别忘了还有个要和她算帐的杜小飞呢。
　　“……”展昭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不语。
　　青衣知道展昭为什么犹豫，他不敢轻易将织锦轩透漏给她，一个玉珑阁的杀手。
　　低头沉思一会儿，青衣淡淡地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敢不敢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