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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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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和帮助他的老方丈道了别,白玉堂运起轻功一路不停地往回赶,即使后脑勺还隐隐作痛,他也不敢减缓脚下的步伐,心中暗暗祈祷展昭会因为他的迟归而暂缓夜探惜春院的计画,虽然他知道这不太可能。
望着怀里的小姑娘,她的眼下一片青黑,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前襟。白玉堂几乎可以想像她是怎样跌跌撞撞地跑到前殿去请求帮助,又是怎么在他床边惴惴不安地守到天明。大概是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小丫头在看到他醒了以后,只来得及对他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便无力地倒向了他,慌忙接住,才发现她已经昏厥过去。
昨日是如何遭到暗算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陷入黑暗之前,红袖满是惊恐的脸,那一瞬间他竟然感觉到一丝恐惧,害怕失去了自己的保护,小丫头会受到伤害。
白玉堂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等,等到展昭的事情安然落幕后,他会和小丫头说清楚。
直接落足在织锦轩的后院,敲开了冯叔冯婶的门,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将红袖轻轻放到长榻上。
“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晚些再与两位细说,小丫头有些受了惊,劳烦冯婶照看着。”说罢拉起冯叔往外走,还不忘将门悄声带上。
“冯叔,展昭什么时候出的门?出去多久了?”一到院内白玉堂就焦急地问道,方才路过西厢时,他特别留意到展昭并不在房内。
“哎!当家的你可总算回来了,展大人从晚饭后就不见人影,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冯松也是著急得很。
白玉堂心下一沉,知道事情不好,来不及与冯松交代什么,便匆匆往惜春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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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袅袅,白如梦一身素服跪在桌案前,那是一个简易的香案,上面摆放着一些素果。昨日的一切现下想来就像一场梦,原本以为将要见到黎明的曙光,却不料黑夜竟是如此漫长。展昭最后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消散不去,她清晰地记得杜小飞将展昭的配剑扔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只是颤抖着双手抚摸着,连锋利的剑芒划破手指都不自知。
昨夜,惜春院里宾客云集,她在替燕儿打扮过后便避开了人潮回到后院,她的女儿兰兰正在房中等她。要知道,她与女儿已经好几天不曾见面了,听到燕儿替她向古常玉求情而古常玉欣然同意的那刻,她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一个三岁的稚子怎么能忍受与母亲分离?兰兰一见到她便立刻扑进怀中放声大哭,应该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不一会儿便在自己怀里安心地睡着了。而她却一直待到半夜也舍不得睡下,只是坐在床边望着女儿稚气的面容,想着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否则下次再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展昭就是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她在最初的惊吓之后,便是满满的欣喜。她一直担心着展昭的伤势,如今看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她终于能放下心中的大石。她几乎是立刻提出了让展昭带她们离开的要求,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兰兰明日一早怕是又要被带走,到时候她为了孩子的安全,怎么也不能说出真相,还展昭清白了。
她怎么也没料到最后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不但没办法逃离这里,还害得展昭……
一沓沓的纸钱在炉中焚烧着,这还是她托燕儿偷偷弄进来的。为了昨晚的事,燕儿今早被古夫人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却也仅止于此。毕竟她现在可是惜春院的头牌,还是吕崇惇指名要的人,古夫人把她捧在手掌心都来不及了,更何况她什么都不知道,杜小飞所谓的“收拾”自然也是不了了之。后来燕儿偷偷溜进来找她时,她只来得及交代这件事,燕儿就马上被严密监控她的杜小飞给撵了出去,好不容易等到他出去办事了,她才能偷偷地设个香案祭拜展昭。
“展公子,这辈子是我白如梦对不起你,今生欠你的,来生我一定偿还给你……”
“妳刚刚說妳在祭拜谁?”
“啊──”白如梦的惊呼被人一把堵住,脖颈上,一柄宝剑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我再问一次,这香是为谁点的?纸钱是烧给谁的?若不好好回答休怪我剑下无情!”
逆着光,她看不清来人的神情,但却清晰地感觉到那人的语调中充满了危险。对方慢慢松开了手,但长剑依旧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脖子上,似乎只要再用力一点,便可划破她的喉咙。努力压抑住狂乱的心跳,她战战兢兢地回答:
“是…是展昭。”
白玉堂感觉脑中嗡地一声,手上的剑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来之前他想过千万种可能,或是被重伤、或是被软禁、或是被当作把柄提上开封府大堂,但唯独没有想过他会从白如梦口中得到展昭的死讯。白如梦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可是他不相信!虽然他平时总说展昭处处不如己,但其实他是最清楚展昭实力的人,展昭是何许人?怎么可能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玉堂的语气是前所未有地平静,平静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白如梦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实情告诉此人,此事攸关到自己和女儿的性命,而且对方若是开封府的仇人,更会替包大人带来更大的麻烦。然而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叫嚣着让她说出实情,或许是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终于到了极限,也或许是因为此人给她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数日之前,那个救走展昭的白衣人。
“……然后展昭便掉到水里,之后杜小飞往下游的岸边找了半天,却只找到展昭的配剑,他说展昭定是活不成了。”
白如梦努力保持平静地叙述昨晚的一切,到最后说到展昭的死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不得不说白如梦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就像从烟雨蒙蒙的画卷中走出来的江南女子,长相柔美的她哭得梨花带雨,更是惹人生怜。
白玉堂从头到尾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见白如梦落泪也没什么反应。他本就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将展昭害得如此狼狈的祸首之一,白玉堂是十分护短的,他可不管这女人做这些事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向前几步俯视着她,沉声说道:
“白如梦,展昭待妳如何妳自己心里有数,如今事情都到这个地步,妳还不肯说出实情吗?难道妳真要让展昭背负着红花杀手的污名含含冤而死,还使整个开封府受到牵连,让他死都无法瞑目吗?!”
白如梦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地,双唇微微地颤抖着。
白玉堂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终于,白如梦闭上了眼睛,开始从头说起这段恩怨的始末。她所知道的其实也不完全,但已经足够白玉堂拼凑出案情的轮廓。
“……我是个罪孽深重、忘恩负义的女人,害了展公子,我就是死也难以偿还我欠下的债。但是我的女儿是无辜的!这位侠士,求求您,求您带兰兰离开,只要兰兰是安全的,我拼着性命不要也会去开封府向包大人说明事实的真相。”
看来展昭这个好人也不是白当的,白玉堂微微挑眉,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现在时机未到。”
见白如梦焦急地想要反驳,白玉堂只是冷冷地说:
“听好了,如今刘公公和古常玉他们以为展昭已经死了,定会放下戒备,一心想着如何一举扳倒包大人,这时候我们万万不可打草惊蛇。记住一点,只要这个案子还没结案,妳还有上堂的必要,妳们母女就是安全的。”
“记住妳說过的话,我会保证妳们的安全。”白玉堂丢下了这句话,便翻过墙头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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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夕阳烧尽天边最后一抹残云,黑幕渐渐笼罩大地。夏日的晚风吹动岸边的芦苇,白玉堂有些茫然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白色的衣裾在空中飞扬。
“白大哥……”红袖站在白玉堂身后,伸出手想向平常那样拽住他的衣袖,却又在一半止住,颓然地放下。言语在此刻显得多么无力,她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望向那个背影却又忍不住撇过了头,她不敢继续看下去,白色的身影显得如此孤独……还有脆弱。心头那份沉甸甸的压抑让她的胸口不住地泛疼,这或许就是他现在的心情吧。
“傻丫头,哭什么呢?”突然,温热的掌心抚上了她的脸庞,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哭了。抬头一看,白玉堂微笑地看着她,是错觉吗?他的眼中蕴含着自己不明白的情感,让她有些欣喜、又有些无措。
“白大哥,你不愿让人看到你的脆弱,那么……就让我来替你流泪吧。”红袖覆上他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想给他多一点力量,那怕看起来是这么地微不足道。
白玉堂愣了愣,随后一把将红袖拥入怀中。红袖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还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将脑袋搁在他的胸膛上。
“整整一天了,我在这条河道两旁来来回回整整一天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白玉堂的声音很轻,红袖要十分专注才能抓住他的话语。
“妳說,没有尸首,这是不是代表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他没有回织锦轩,一定是因为他伤得太重,找了个地方休养……说不定…说不定他还昏迷着,才会没有差人捎信儿……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白玉堂越说越无力,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他眼带祈求地望着红袖:
“告诉我,展昭他还活着的,是吗?”
“是!展大人一定还活着!”红袖毫不犹豫地说,双眼坚定地望着白玉堂:
“白大哥,你要相信展大人,他可是南侠啊!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打败。就像你说的,展大人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没有和我们联系。我相信展大人,也相信你,他一定会回来的!”
白玉堂看着红袖,还泛着泪光的双眼奕奕地望着他,明明是毫无根据的保证,他却奇迹似地定下了心,或许此刻他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来坚定他开始动摇的信念。
“走吧。”白玉堂牵起红袖的手,沿着河岸慢慢往回走。
“欸?不继续找吗?”红袖疑惑地问。
“都找了一天了,他肯定已经不在这儿,还是先回去吧。”若展昭还活着,他现在就有更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