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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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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廊道的最底端,将吕崇惇带至自己的房间。这里较隐密而僻静,相邻的只有隔壁一间空下来的厢房,本是古常玉为了贵客的清净特意安排,却恰好便宜了青衣行事。轻轻关上房门,青衣轻移莲步来到桌前,吕崇惇已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燕儿能获吕大人青睐,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青衣一边为吕崇惇斟酒一边轻柔地说。
“燕儿姑娘天人之姿、风华绝代,是吕某有幸成为姑娘的入幕之宾。”吕崇惇微微一笑,接过青衣递来的酒。
柳青衣细细地打量着眼前之人,这是她第一次从画像以外见到此人。他身长七尺、相貌端正,眉宇之间有股卓然不凡的傲气,虽已近知命之年,却丝毫不见颓老之态,再加上他在烟花巷里花钱从不手软,难怪惜春院的姑娘个个对他趋之若鹜。只是……柳青衣疑惑,此人的神态举止,与方才在大厅所见似有不同,更不如传言中的那般不堪,究竟是传言有误,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吕大人谬赞了,燕儿不敢当。今日是燕儿第一次接客,若有何不周之处,还请吕大人多多包涵。”青衣坐到吕崇惇身旁,青涩地挽上他的臂膀。
吕崇惇轻笑一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看向青衣:
“燕儿姑娘,如今只有妳我二人,不如咱们就莫要再故作姿态了。”
“吕大人这是何意?燕儿不明白。”青衣心中暗惊,面上却装出天真懵懂的姿态。
“一个人的眼睛能传达多事,妳的眼睛告诉我,妳是个有故事的人,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吕崇惇起身俯视着青衣,这样的角度竟让青衣隐隐感受到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吕崇惇,绝对是个人物。他的谈吐、气质、眼光,在在显示了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下,隐藏着足以使他位极人臣的才能与魄力,难怪阁主对他如此重视,一有不从便需要将他斩草除根。
想明白了这一点,柳青衣也不再掩饰,傲然地回以吕崇惇一道毫无退缩的目光:
“难道不是你们男人都喜欢清纯可人的姑娘吗?”
“呵,燕儿姑娘气质出尘,本就与众不同,如此故作姿态,倒是多余了。”吕崇惇微微倾身,两人的距离被拉得很近,他紧紧盯着青衣的眼睛,说道:
“况且,我本就不是看上妳这点。”
“那么,不知吕大人是看上我哪一点?”青衣将双手攀上吕崇惇的脖颈,
吕崇惇轻笑着不答,只是越来越靠近。青衣将双眼阖上,却在心里翻了翻白眼,男人,果然还是一个样儿。
“会不会弹琴?”低沉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嗯?青衣睁开眼,只见吕崇惇轻笑着直起身。
“会,想听什么?”青衣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而且他似乎完全没有让自己摘掉面纱的意思。
“妳愛弹什么就弹什么。”吕崇惇回到座位上,自斟自酌起来。
这人……柳青衣沉思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吕大人不怕吗?”柳青衣突然停下走向瑶琴的步伐,幽幽地问道。
吕崇惇酒杯一顿,又继续自饮起来:“怕什么?”
“红花杀手啊!最近不是闹得挺凶的吗?”青衣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向吕崇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吕崇惇直直望向青衣缓缓说道,复而一笑:
“况且,红花杀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您是说开封府的展大人?您信吗?”
“我不该信?”
“信与不信,相信大人心中早有定论。”
“是与不是,亦非我一人之言便可论断。”吕崇惇深呼吸一口气:“良宵苦短,比起谈论另一个男人,我们应有更重要的事。”
“确实如此。”青衣站到吕崇惇面前,此时换她俯视着他,她清楚地看见吕崇惇虽面色如常,额上却已经冒了一层冷汗。倒是个明白人,她轻笑一声,将一只手伸至袖中:“那么……”
“叩叩叩!”
突然,一阵敲门声伴随着呼喊声响起。
“大人!大人!小姐出事了!”
“什么?!”吕崇惇一惊,顾不得柳青衣还在一旁,立刻冲到门口打开了门,一个小厮站在门外,面色焦急:
“大人,小姐她的病又犯了,刚刚总管已经派人去请大夫,命我赶紧来通知大人。”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说着就要往外走。
“欸?大人,您这是要上哪儿去?”青衣一把拉住吕崇惇的袖子,嗲声问道。
“这…燕儿姑娘,吕某家中有急事,改日再与姑娘一叙,告辞。”说罢便叫上小厮匆匆而去。
青衣愣在原地,眨了眨眼,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改日再叙?还真把她当成惜春院的姑娘了!她倒不认为吕崇惇想逃,看的出来,他早有预料玉珑阁会找上他,今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如此,不论是他改变主意要和玉珑阁合作,还是另有打算,事情尚未解决他必不会逃,甚至会主动再向她联系。
能让吕崇惇心慌意乱至失了冷静……小姐是吗。
抬眼,展昭不知何时出现在青衣面前,然而她却一点都不惊讶,似乎早有预料。只见展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来刚才的呆愣样全被他看见了。
“看戏看够了?”青衣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没有杀了他?这样妳今日如此献媚取宠不就白费了。”展昭不答反问。
“展大人还是先进来吧,蒙着张脸站在这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采花贼呢。”青衣调笑道,一边往门边让了让。
“这是女子的闺房,展某理当避嫌。”
“别傻了,青楼女子的房间本就是让男人进的。”青衣无所谓地耸耸肩,自顾自地走进房内:
“大半夜的我可没兴致陪你到房顶聊天,你要继续站在外头,被人瞧见了麻烦的可是你自己。”
“……失礼了。”犹豫片刻,展昭还是进了房间,想着都进来了,索性把门也带上了。
青衣让展昭坐到方才吕崇惇的位子上,自己则坐到梳妆台前,开始卸下一件件的首饰,她实在不习惯身上挂了这么些个东西,这还是在和白如梦讨价还价后剩下的。
“妳为何没有对他出手?”展昭继续方才的问题。
“你凭什么认为我要杀他?”青衣反问道。
“若不是为了杀他,妳何必扮作青楼女子在人前献媚,何必千方百计引起他的注意?”展昭起身走到柳青衣身后,见她手上正擦拭着一支通体晶莹的白玉簪,然而他记得很清楚,方才跳舞时她并没有配戴这支白玉簪。
“我闲来无事想扮作青楼女子玩玩,不行吗?至于吕崇惇,我只是瞧着他顺眼罢了。”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放入一个木匣中,青衣转过身来:
“倒是你,方才与吕崇惇出价竞标的是你吧。怎么,莫非你对我有兴趣?”说着,便作势要倚到展昭身上。
展昭知道她不会真的靠上来,只是象征性地往后一闪,认真地望进她的双眼:
“刚才房中的情形我都看见了,若是那名小厮没有出现,妳袖中之物是否就要置他于死地?”
青衣回望着他,片刻沉默,而后竟开始慢慢解起身上的衣带。
展昭一惊,连忙背过身去:“妳…妳做什么!”
“呵,你在紧张什么?方才你不是还躲在门外偷看吗,要是我俩直接行云雨之事,为了怕我突然刺杀他,你不也得在外头盯着,还装什么害臊。”虽然背对着她,青衣依旧可以看见展昭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忍不住笑出声来。前几次的戏弄他都选择无视,她就不信都这样了他还能继续淡定地无视于她。
“姑娘,请妳自重。”听见衣料摩娑的声音,展昭愈发不知所措。
“好了不闹你了,转过身来吧,我不过是将外面的罩衫脱下,大热天的你总不能叫我一直穿着这一身累赘和你说话吧。”青衣笑道,罩衫之下,是一袭窄袖长摆的舞衣。
“喏,你瞧,这样我如何在袖中藏东西?方才我不过是想取这方锦帕罢了。”
展昭不确定地回头,见青衣衣着完好后深深叹了口气:“妳当真没有要杀吕大人?”
“至少今晚没有。”
“什么意思?”展昭皱眉。
“我怎么知道往后不会收到要杀他的命令?”青衣一个眼神打断展昭要说的话:
“展昭,你今日来惜春院不是为了与我周旋吧。据我所知,你现在可是自身难保,或许比起吕崇惇,你应该更在意白如梦的消息?”
“妳知道白姑娘在哪?”不对!展昭神情一变,他怎么就没想到,柳青衣既藏身在惜春院,必定早将这里上上下下都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小红的死甚至红花案的真相。想到这里,展昭一个箭步走到青衣面前:
“对于红花杀手一案,妳知道多少?”
“案子的线索处处指向惜春院,妳不可能没发现其中有异,妳一定知道凶手是谁,还有他们陷害于我的原因,是吗?”展昭急切地问,红花杀手一案让开封府陷入很大的危机,他急于找出案情的真相。
青衣对于展昭的焦急无动于衷,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难道,此案玉珑阁也牵涉其中?”想起数月前的案子,展昭语气不禁重了起来。
“呵,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玉珑阁若想扳倒开封府,手法定不会如此拙劣。”青衣越过展昭在床边坐下:“但即使如此,也不代表我有必要告诉你,别忘了,我可是玉珑阁的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展昭一楞,怎么就忘了,眼前之人可是黑凤凰,他凭什么以为她会出手相助?望向青衣,她还穿着那身淡雅的月白色衣裳,似乎有些疲惫而安静地靠着床柱,忽明忽灭的烛火在她眸中闪烁,神情专注正思索着什么,微微侧过头,使自己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吗?那个月夜也是,虽然理智告诉他此人不能接近,但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不断驱使他去相信。
“直觉。”展昭缓缓地说。
“什么?”青衣疑惑地看向展昭。
“我不知道玉珑阁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有一点,你们现在似乎还不想与开封府为敌。至于妳想做什么,我亦不明白,但我直觉告诉我,妳会帮我。 ”最后四个字,连展昭都不知道为何自己能说得如此肯定。
青衣沉默不语,展昭也不做声,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终于──
“二楼走到底左拐第三个房间。”青衣叹了口气,侧头避过展昭的视线:
“还有,小心杜小飞,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红花杀手,他随时会去找白如梦。虽然他武功不怎么样,不入流的伎俩倒是很多,你出手不狠一点,十有八九会中招。”
“展昭多谢姑娘相助。”展昭微微地笑了,抱拳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回过头来,青衣只见到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