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非花非雾

4、第 4 章

　　近几年来头一次，她在早上八点就到了公司。
　　现在还没有到正常的上班时间，可是已经有很多早起的鸟儿在开始忙碌了，她无视众人的目光走进去，微笑着向大家扫视过去，当场让许多下巴掉了下来。

　　亦曾没有如往常般低着头，她对自己早上化的那个妆比较满意，现代的技术就是这么好，再憔悴的女人在经过精心妆扮之后，也可以变得容光焕发，最起码在很多人眼里是这样的。
　　在场的众人虽然惊异，倒也没有什么很过激的举动，很快又都是一副认真工作忙碌不已的样子了，她知道，他已经来了。

　　推开他办公室的门，看到他站在窗前，还穿着昨天早上出去时的衣服，她才想起，或许他根本没有回去，她有些讶异，他应该还有很多地方去才是。
　　“你来了！”向无疑的声音又如以往般有磁性，这个声音曾多少次让她沉醉不已，到现在，她却只觉得冷，他的婚期就定在三个月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她最后知道，甚至，还傻乎乎地去帮别人布置新房，亦曾的心里一阵发凉。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亦曾紧紧地握着拳头，手心的痛提醒她，昨夜，已经撕心裂肺地痛过一次了，一次，就够了，亦曾深吸口气，用最正常的声音回答他：“是！”
　　他转回头，眼光轻轻地掠过她．
　　亦曾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看出自己的憔悴，随即又嘲笑自己，他根本就不关心，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模样，又怎么会在意她的心情呢，全公司，全商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他竟然连和她说一声，让她做个准备的考虑都没有。

　　恨恨地看着他，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吧，或者是觉得，这根本不关她的事，不过也是，这关你什么事呢，你不过是个情妇，有什么理由必须知道他的婚讯，亦曾想到这里，再也禁不住，眼眶一红，本以为干涸的泪珠又有夺眶而出的趁势，她仰起头，任眼珠在眼中打转。
　　“那灯，真好看！”她笑着说。

　　他跟着她的视线往上看，那灯，是她两年前买的。

　　亦曾落荒而逃，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再多的眼泪，只会成为他再次嘲笑你的借口。
　　她永远忘不了，四年前，她与他第一次的时候，她哭了，他毫无怜惜，只是冰冷地对她说：“我讨厌女人的眼泪，那只会让我觉得你很没用。”
　　从那以后，她尽可能地不掉泪，因为她知道，眼泪对他而言，是那么庸俗的东西。

　　＊＊＊　　＊＊＊

　　从医院出来，亦曾觉得，天气真好，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好的天气了。
　　这个城市的春天，其实很短。
　　站在有些强烈的阳光下，亦曾觉得真的很温暖。
　　再看了看手上的诊断书，她笑了．

　　这两个月里，她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要笑，要笑．
　　哪怕是背着他流着眼泪，面对着他时也要笑．
　　她几乎都快忘记了，没有他在面前，她也可以笑的．
　　而且，笑得如此开心．

　　然后，将手上的诊断书细细地折起来，折一遍，再折一遍，直到将它折成小小的、厚厚的一片，然后，用力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撕下去。
　　撕成一片一片的，很小很小，然后，仔仔细细地丢进垃圾桶。
　　其实，如果可以，她很想将它丢在风中，这样，似乎更加符合电视中的情节需求，不过，她不想惹人注意，她，向来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再有一个月，他就要结婚了。
　　在这之前，她要先离开他，她不要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她要他知道，她，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她并不是个木娃娃。
　　就，用半个月时间吧，应该足够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逃离他。
　　她要像风一样，消失得完全而彻底。

　　回到公寓里，意外地发现，他竟然在房间里。
　　看到她回来，他微微皱眉，口气却依然沉静：“你回来了，不是请假回来休息吗？怎么又出去了？”
　　她站住，慢慢地走近来，轻轻回答他：“没有到哪里，只是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所以，却看了医生。”
　　他似乎有些动容：“怎么样？你最近精神都不好，医生说什么了没有？”

　　她垂下头，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不过就是有些肠胃不适而已，已经开了药打了针了，很快就没事了。”
　　他静静地打量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慌，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慌，不过，她出乎意料的镇定，坦然地直视着他。
　　倒是他，突然笑了，一伸手将她揽了过去，让她坐上他的腿，沉沉地笑着说：“没事就好，看来是最近太辛苦了，不如，今天我们就不要做饭了，我们出去吃。”

　　她有些吃惊，他从来不与她单独外出，没时间，也没必要吧。
　　“还是叫外卖吧，我不想出去。”以前没有出去过，现在，她也不愿意与他一起出去，他并不愿意闹出什么绯闻来，而她，又何尝愿意。
　　他似乎有些松了口气，应好。
　　亦曾缠住他，主动吻上他，他似乎有些吃惊，但很快化被动为主动。
　　也许根本用不了半个月时间,她就可以消失了,或者,他根本不准备再给她半个月时间,就想先将她扫地出门了,不行,要加快速度了,半个月不行,一个星期,行不行?
　　一个星期,应该已经够了.

　　＊＊＊　　＊＊＊

　　向无疑站在门口按了按门铃，没有人小跑着来开门?
　　她又闹别扭了吗？他有点想叹气，可是很快收敛了不快，这段日子，就纵容她一点吧，她，一定很难受。
　　即使，她每天都在笑．

　　掏出那一串钥匙，找到最温馨的那一枚，打开。
　　熟悉的灯光洒满整个房间。

　　知道有人在家里等着，不用回来面对一室昏暗的感觉很好，所以，他不喜欢独居。
　　站在门口，突然觉得有些些奇怪,打量着这个熟悉的家。

　　对他而言，这是家。房间里整整齐齐，茶几上干干净净，连沙发上的小抱枕都放得规规矩矩，东西都在，和他每天晚上回来时都差不多，可是，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他不知道。

　　可能，是特别整齐吧！
　　她并不是一个很爱收拾的女人，相对而言，她更喜欢随意舒适。
　　为了少拖地板，她甚至不肯进屋就换拖鞋，理由是累！
　　她总是说，家就是要乱一点，才像家，要是什么都那么整齐，什么东西都固定要放到什么地方去的话，太累了！
　　就不像家了！

　　对于这些事情，他从来不插手，什么都随便她。
　　只有进卧室一定要换拖鞋他坚持，她妥协。

　　“亦曾！”他知道，这时候，她一般会在厨房里，每一次他下班回来，她都会在家里弄东西等着他回来，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来给他开门。
　　难怪他会觉得有些怪怪的。

　　“亦曾！”他再叫，她应该听见了，然后，就会举着锅铲跑出来，说不定还会跳到他怀里，这个想法，让他心情很愉快。
　　他刚刚应付完那位千金，也拒绝了母亲要他住老宅的请求，现在，想到可以享受到亦曾的柔情，心里非常舒服。
　　果然，他还是对的，没有与她讲分手。

　　等到他将领带解了，西装脱下来，可是，亦曾还是没有出现，他有些奇怪了。
　　难道不在家？他不是跟她说过，他就要回来的吗，一个小时前，他还借口上洗手间，在电话里叮嘱过她，说他马上回来，难得他这么准时，她竟然不在。

　　“亦曾？”他推开主卧室的门。
　　然后，刚才一进门就觉得怪异的感觉更重了。
　　好像少了点什么，真的少了！
　　床上一样整洁，袜子叠得整整齐齐，比平日里甚至更加的整齐，两个枕头并排列在一起，规规矩矩，平日里她总喜欢拉开不关的抽屉这次也关得很妥贴、、、、、、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怪异。

　　向无疑转身，打电话，一边抱怨：“真是的，哪里去了？”
　　电话响了一阵，没有人接，向无疑已经觉得响了很久了，他向来不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他将电话放下，然后，似乎听到一阵歌声随之而停，是茉莉花，四年来，她一直用这个铃声，从来没有换过。
　　她连手机都没带就出去了。
　　还是，她又像上次那样，躲着自己。
　　他以为她已经想通了。

　　他再拿起手机，再拨，然后，听到茉莉花的歌声在卧室响起。
　　她果然忘了。
　　回到卧室，拉开抽屉，歌声一下子清楚了很多，他伸手拿起，这个西门子２１１８的手机，还是四年前，他与她刚刚在一起时给她买的，想不到，竟然用了这么多年，她的东西似乎总是特别的经用。

　　歌声还在响，他拿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拼音“xiangwuyi”。
　　他笑，她永远是这样一本正经，连名带姓的唤他，还坚持用拼音，说是不想让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来电。
　　其实，有谁会看她的手机呢，她的朋友那么少，又不像其它的太太们那么喜欢打牌，她与她们谈不来，他也不喜欢她沾上那些习气，她每天在家里呆着实在无聊，所以，他特别在公司安了张桌子，让她负责他的生活需求。